罗马帽子之谜多伊尔(罗马帽子之谜人物)

未解之谜 2023-03-16 07:25www.188915.com世界未解之谜

罗马帽子之谜多伊尔·卡斯特罗。多伊尔·卡斯特罗是古巴革命领袖,也是古巴共产党和古巴人民解放运动的主要创始人之一。他曾被美国《时代周刊杂志评为为世界最具影响力人物之一。他的一生充满传奇色彩,是一位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思想家、诗人、作家、社会活动家、民族主义者、国际际主义者和社会改革家。他一生致力于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独立,推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和建设事业,促进了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进程。

一《罗马帽子之谜》

第一章 观众和尸体

  一九二X年的戏剧季节的开局并不令人满意。叶普盖尼·奥尼尔就忘记了给“文化人”按时写一部新戏,这样剧院的票房收入就没法得到保证。,那些“下里巴人”也对上正规的戏院失去了兴趣,而是把精力都投入到电影院里去了。

  所以,九月二十四日星期一的一个夜晚,当绵绵细雨又笼罩着百老汇戏剧大街的时候,从三十七街到哥伦布戏院,到处都播撒着剧院老板和导演们忧郁的目光。虽然他们已经祈求上帝和老天

  ,“白街”西侧四十七街上的罗马戏院前面的人行道上却挤满了观众,他们不畏恶劣的天气而热情洋溢着。灰色的幕布上闪烁着《枪战》的剧名。“今日放映”的售票窗前排着长龙,收款员敏捷地数着票子。穿着蓝色制服的看门人向戴高帽子穿皮衣的观众鞠着躬,看门人脸上充满着自豪,而观众的脸上也带着满意的神情,好像恶劣的天气一点都没有影响他们欣赏《枪战》的情绪。

  罗马剧院是百老汇最新的剧院之一。在剧院里面,人们在忙乱地寻找自己的座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兴奋的表情,因为这部片子的恐怖程度是众所周知的。快开演时,观众们停止了喧哗,一位到场的观众也跌跌撞撞地找到了座位,灯暗了,大幕拉开了。寂静中传出了枪响,一个人尖叫了一声——剧情继续着。

  《枪战》是本季第一部与下层人们有关的恐怖剧。自动枪、机关枪、夜总会的警报、流氓殴斗的声音——这些戏剧化了的犯罪情节把三幕戏剧填的满满的。这部戏剧夸张地反应了当时的社会——虽然有些粗糙,有些生硬,但却能满足当时人们对戏剧的需求。结果,无论是晴天还是阴雨,剧场都被挤得满满的,今夜的剧场就足以证明人们对这类戏剧的喜爱程度。

  演出进行得很顺利。观众在第一幕高潮时激动不已。

  这时雨已经停了,人们都趁着第一幕结束后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到剧院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第二幕的大幕刚刚拉开,台上的爆炸声更高了。第二幕高潮迭起,台上的灯光变暗了,演员们在昏暗的脚灯下说着对白。这时在剧院的后部出现了轻微的骚动,很自然,这种骚动淹没在台上的噪音和台下的阴暗之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表演继续进行着。,这种骚动的声音却渐渐地变大了。这时,剧院左排后半部的一些观众开始在座位上躁动,愤怒地表示着抗议。这种抗议极具传染性,很快,很多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边。

  突然,一声尖叫划破了剧院的上空。惊喜的观众迅速把这叫声与舞台上的剧情联系起来,他们都伸长脖子向喊声出现的方向看去,希望能看到他们希望已久的剧情的新高潮的出现。

  剧院的灯突然亮了,灯光映照着观众们一张张迷惑、恐惧又心满意足的脸。在剧院最左边的出口处,一个高大的警察正抓着一个神情略为紧张的男人的胳膊。他一面用大手抗拒着人们探询的目光,一面大声喊道“大家都坐着别动!别动!都不要离开座位!”

  观众大笑起来。

  很快笑声便消失了,因为观众已经注意到了台上演员们的表情,尽管他们仍在脚灯下说着自己的台词,可他们却不时地向观众席投去迷惑的一瞥。人们一注意到这一点,都意识到悲剧的来临,于是都从座位上半抬起了身子。这时警察的喊声更高了“坐着别动!都不准动!”

  观众们突然意识到这一切并不是表演,而是现实。女人们尖叫起来,死死抓住同伴。楼厅里也出现了喧闹声,尽管那里的人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警察的身边站着一个穿晚礼服的男人,这个长相有些像外国人的男人正搓着双手。警察急躁地对他说道“我请你现在马上关闭每一个出口,一定要确定每一个出口的安全关闭,潘泽先生!每个出口都找个引座员看守,告诉他们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再派人出去把守胡同口,直到警察来了为止!快点,潘泽先生,动作要快!”

  这个小个子的黑脸男人拨开那些不顾警察的喊叫而冲上来询问的兴奋的人们,急匆匆地走了。

  那个穿蓝色大衣的男人双腿叉开,站在出口和一排座位之间,用他高大的身体挡住了扭曲地躺在两排座位之间的地板上的一个穿晚礼服的男人。警察抬起头,紧紧地抓着他身边的哆哆嗦嗦的男人的胳膊,向观众席的后部迅速地扫了一眼。

  “嘿,尼尔森!”他喊道。

  一个高个子的戴亚麻帽子的男人冲出了大门旁边的小屋,分开人群向警官走去。他看见了地板上的那个人。

  “出了什么事,多伊尔?”

  “你最好问这个家伙。”警官答道。他摇了摇抓着的那个人的胳膊,“有个家伙死了。这个——”他又盯了一眼这个畏缩的小个子男人,“帕塞,W·威廉·帕塞”,他结结巴巴地说,“这个帕塞先生说他听到他说他被杀死了。”

  尼尔森呆呆地盯着地上的尸体。

  警官咬了咬嘴唇,沙哑地说“我麻烦死了,哈里,我是这里惟一的警察,还得看管这些尖叫的傻瓜,我希望你帮我一下。”

  “你说吧,这忙不帮也得帮啊!”

  这时多伊尔看见前面三排处有个男人正站在椅子上向他这里看,于是他生气地叫道“你!你给我下去!嘿!都回去,还有你们!都回到座位上去,不然我就不客气了!”他转身向尼尔森小声说道,“你快回办公室给总部打个电话报告这儿有谋杀。让他们快派人来——多派点!告诉他们是在剧院,他们知道怎么办。哈里,拿上我的哨子快冲出去,我需要帮手,快!”

  在尼尔森挤出人群时,多伊尔又大声喊道“最好告诉他们派老奎因来,哈里!”

  戴亚麻帽子的男人消失在办公室里,不一会儿,剧院外面的人行道上响起了尖利的哨声。

  被多伊尔派去找人把守剧院出口和胡同的皮肤黝黑的剧院经理匆匆赶了回来。他的衬衣有些皱了,他疲惫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这时,一个女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她尖叫道“那警察为什么把我们关在这儿,潘泽先生?我告诉你,我有权离开这里!我不管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那都和我没关系,那是你们的事。请你告诉他立即停止这种拘禁无辜观众的愚蠢举动!”

  小个子男人结结巴巴地辩解道“听着,女士,我求你了。我想警官一定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有个人被杀了,这事很严重。你知道——作为剧院的经理我必须听从他的指挥——清冷静一点——有点耐心。”在那女人反应过来之前,他赶紧分开众人走了。

  多伊尔挥舞着胳膊站在椅子上喊道“都给我坐下,保持安静,我告诉你们!我不管你是谁,就是市长也不例外!哎,就你,说你呐,坐下,不然我就动手了!你们难道还不明白这儿发生了什么?坐下,我给你说!”他跳到地上,边擦汗还进嚷嚷着。

  整个观众席都像开了锅一样喧哗和骚动着,楼上包厢里的人们都挤命地伸着头想弄清楚下面混乱的原因,这时没有人注意到台上的演出已经完全停止了。演员们都借着昏暗的脚灯光走了,大幕徐徐落下,结束了这一天的娱乐。演员们混乱地冲向台阶,他们也和观众一样迷惑地涌向出事地点。

  饰演墨菲夫人的外请演员叫希尔达·奥兰治,她身材丰满,衣着艳丽;饰演优雅的流浪儿纳尼特的伊芙·爱丽丝是该剧的女主角;《枪战》一剧高大、健壮的男主角詹姆斯·皮尔身着粗花呢西服,头戴相同质地的帽子;穿着晚礼服、精神的年轻人斯蒂芬·巴里在剧中是个误入黑帮的小伙子;卢西尔·霍顿饰演的角色不被评论家看好,在本季并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穿着无可挑剔的眼装的尖髯老人;《枪战》一剧的天才设计师李·布伦先生;还有那个看见这么多狂热的观众已经变得驯良的流氓;事实上,《枪战》一剧的所有演职员都化着戏装,穿着戏袍,用毛巾擦着汗水和胭脂,从缓缓落下的大幕下面冲了过去,跑到剧院的正厅,试图冲开一条通向出事地点的路。

  剧院主入口处的又一丝骚动使人们不顾多伊尔的命令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试图看个究竟。一大群穿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手里都带着警棍。多伊尔在向一个穿便服的人敬礼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多伊尔?”那个新来的人向周围混乱的环境皱了皱眉,然后问道。那些和他一块儿进来的穿制服的人已经把人群赶到了正厅后部座椅的后面。站着的人都试图想坐回去,他们感到了恐惧,有些人不得不加入到后排站着的人群中去。

  “看来这个人是被谋杀了,长官。”多伊尔说道。

  “啊哈。”穿便服的人淡然地看了那僵硬的身体一眼。那尸体躺在那儿,一只胳膊挡着脸,两条腿笨拙地伸在前排椅子下面。

  “喝酒喝死了?”那个新来的人转了转眼睛,问多伊尔。

  “不,长官,好像不是。”警察说,“一开始就已经请医生来看过了——他说是被毒死的。”

  警官嘟哝了一句什么“他是谁?”他指了指多伊尔身边的正在发抖的帕塞问道。

  “是他发现的尸体,那以后他就没离开过我。”

  “很好。”侦探看了看在他身后几英尺处挤作一团的人群,然后问道,“这儿的经理是谁?”

  潘泽走上前来。

  “我叫维利,总部的警探。”那个便衣粗鲁地说,“你难道就没让这些乱叫的白痴安静下来吗?”

  “我已经尽力了,警官。”经理拧着双手说道,“可是他们好像是对这位长官的态度有些生气,”他很抱歉地指了指多伊尔,“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们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地坐在椅子上。”

  “好吧,我们来处理吧。”维利打断了他的话。他简短地给身边的警察发布了命令,然后他转身对多伊尔说道,“门、出口什么的,你都处理过了吗?”

  “了,长官。”警察笑了笑,“我已经让这儿的潘泽先生把每个出口都派了引坐员,其实他们一晚上都在那儿,我不过是想确定一下。”

  “你做得对,没有人出去吧?”

  “我想这个我可以担保,长官,”潘泽忍气吞声地说道,“每个门口都派了引坐员。这部戏是关于枪战、尖叫这类东西的,每个门口有个人把守可以增强这个剧的效果,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轻易地就——”

  “我们自己会处理的,”维利说道,“多伊尔,你请了哪个侦探来?”

  “奎因警官,我让尼尔森给他往总部打了电话。”

  维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想得很周到啊!那这个尸体呢?这个家伙发现之后有人碰过吗?”

  被多伊尔紧紧抓着的颤抖着的人半哭着叫道“我——我只是发现了他,向上帝发誓,我——”

  “行了,行了,”维利冷冷地说,“闭上嘴,好吗?你有什么可哭诉的?多伊尔?”

  “我来之后就没人碰过,”多伊尔回答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骄傲,“除了斯图加特医生。我从观众中把他请出来的,以便确认那家伙真的死了。除了他之外,没有人不近过这里。”

  “你忙坏了吧,多伊尔?我看你干得还不错。”维利说着走向了潘泽,后者向后缩了缩,“你最好快点到台上去向观众宣布一下,经理先生。在奎因警官宣布他们可以回家之前最好都呆在座位上别动,明白吗?告诉他们乱闹是没用的,他们闹得越利害,在这儿呆的时间就越长。直接告诉他们,踢椅子或是做出其他可能的举动只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是,是!我的天!简直是场灾难!”潘泽一边向舞台挤去一边嘟哝道。

  这时一小伙人推开剧院的后门走到了尸体旁边。

第二章 老奎因的取证工作

  理查德·奎因警官无论在外表还是在动作上都没有任何与众不同之处。他是一位身材矮小枯干,但又十分温和的老绅士。他走路微微有些驼背,又带着与他厚厚的灰发、浓密的胡子、深灰色的眼睛以及纤细的手指非常匹配的审慎的神态。

  当奎因警官迈着幅度很小频率却很快的步子穿过地毯的时候,他不会给从每个角落投来的目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他外表的那种温和高雅、脸上闪现的善意的微笑却引起了大家的窃窃私语,仿佛这种举动与他的身份不相匹配似的。

  警察对于观众的波动早已司空见惯了。多伊尔已经退到了靠近左侧出口的角落里。维利警官带着对周围的骚动嘲讽、冷淡、不屑一顾的态度放松了下来,好像他心甘情愿地放弃了自己的中心地位。守着通道的警察利索地敬礼。紧张、愤怒、发牢骚的观众也不知为什么松了一口气,坐回到了椅子里。

  奎因警官走上前去与维利握了握手。

  “太糟糕了,托马斯,小伙子。我听说这事发生时你都下班了,”他小声说道。他向多伊尔投去了父亲般慈祥的微笑,然后他又略带同情地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托马斯,”他问道,“所有的出口都派人了吗?”

  维利点了点头。

  老头转过身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四周,他低声问了维利一句什么,后者点了点头,然后他向多伊尔弯了弯手指。

  “多伊尔,坐在这儿的人在哪儿?”他指了指紧挨着死者座位的三张椅子以及正前排的四张椅子问道。

  警察看样子有些摸不到头脑“没看见有什么人啊,警官。”

  奎因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向多伊尔挥了挥手,然后低声对维利说“这地方人可够多的——记住啊!”——维利阴沉地动了动眉毛——“我觉得这事有点棘手,”警官温和地继续说道,“我所能看到的只是一个死者,还有这么多出着热汗的人在大声嚷嚷着。让赫塞和皮格特处理一下吧,哎,小伙子?”

  维利对和警官一起进来的两个穿便衣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两个人向后面挤去,把挤上来的人群推到了一边。警察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动。演员们也被命令向后退去。警察用绳子把正厅后排拦出了一个圈子,圈进了大约五十几个人。警察静静地围住了他们,让他们出示了剧票,然后一一回到座位上。五分钟之内,所有的人都坐了下去。演员们被告知站在绳圈之内。

  在左侧过道的尽头,奎因警官把手伸进了上衣口袋,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棕色雕花的鼻烟壶,心满意足地吸了一下。

  “这才像个样子,托马斯,”他笑道,“你知道我对噪音多么敏感——地上这可怜的家伙是谁,你知道吗?”

  维利摇了摇头说“我都没碰那个尸体,我就比你早到了几分钟。一个住在四十七街的家伙给我打了电话报告了多伊尔的事。多伊尔一直干得不错,他的头儿也对他的工作非常满意。”

  “啊,啊,对了,”警官说,“多伊尔,过来,多伊尔。”

  那个警察向前迈了一步,敬了个礼。

  “说说吧,”这小个子的白头发警官舒服地靠在椅子背上说,“给我讲讲这儿的情况,多伊尔。”

  “警官,我知道的只是,”多伊尔说,“第二幕结束前的几分钟,”他指了指胆怯地站在角落里的帕塞,“我正站在后面看演出,这个家伙跑过来对我说”有个人被谋杀了,警官!有个人被谋杀了!‘他像个孩子一样哭诉着,所以我还以为他看走了眼了呢。不过我还是很快地过来了。这地方很黑,台上又是枪杀又是喊叫的,然后我就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个家伙。我没有动他,但我试了试他是否还有心跳,可什么也没试出来。为了确认他是否是死了,我找了一位医生,是一个叫斯图加特的先生。“

  奎因警官精神抖擞地站在那儿说道“那太好了,太棒了,多伊尔。我一会儿再问斯图加特大夫。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找了个引坐员去经理办公室找潘泽先生。路易斯·潘泽——就那边的那个经理。”

  奎因看了看正在后面几英尺处和尼尔森说话的潘泽,点了点头,说“他是潘泽,是你说的。好吧,好吧——埃勒里!收到我的信息了?”

  他把潘泽推到一边,冲上去拍了拍刚进大门的一个高个子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正仔细地观察情况。老年人伸出手按住了年轻人的肩膀。

  “有没有给你添麻烦,儿子?你今晚又到哪个书店乱逛去了?埃勒里,我真高兴你能来。”他把手伸进了口袋,又掏出了鼻烟壶,深深地吸了一下。他吸得非常深,以致于痛痛快快地打了个喷嚏。然后他抬起头看着他的儿子。

  “事实上,”埃勒里·奎因转着眼睛说,“我一点都不愿意来。你刚把我从一个书籍爱好者的天堂给拽了出来,那会儿我刚刚说服店主把那本无价的福克纳小说的第一版卖给我,我还正打算到总部去找你借钱呢。我给你打了电话,然后我就来了。一本福克纳的书,呃,好吧,我明天再买吧。”

  警官笑道“如果你说找到了别致的鼻烟壶我也许会感兴趣,就像这个,好了,走吧。看来我们今天晚上又有活儿干了。”

  老警官拽着他儿子的大衣袖子走到了左侧那一群人那儿。埃勒里比他父亲高六英寸,剪着齐肩的短发,他走路时头发就随身体协调地摆动。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大衣,手里拿着一根文明棍。他鼻子上戴着无边儿夹鼻眼镜,可这眼镜与他运动员似的体魄不太和谐。不过他额头上方的细细的皱纹又表明他是一个善于思考但却不擅长运动的人。

  他们加入了那群人的谈话,维利很尊敬地和埃勒里打了招呼。埃勒里从椅子背后探过身躯仔细看了看死者,又退了回去。

  “接着说,多伊尔,”警官轻快地说,“你看了看尸体,抓住了报告的人,找了经理,然后呢?”

  “潘泽依照我的话关闭了所有的门,确认没有任何人出入,”多伊尔接着说道,“观众在这儿大惊小怪,不过没有再出什么事。”

  “好!好!”警官说着又去掏他的鼻烟壶,“你真的干得不错。现在……请那位先生。”

  他向角落里那位颤抖不已的小个子男人挥了挥手,那男人迟迟疑疑地向前走了几步,舔了舔嘴唇,又无助地向四周望了望,默默地站住了。

  “你叫什么?”警官温和地问道。

  “帕塞——威廉·帕塞,”那男人说道,“我是个书商,我只是……”

  “一件件说,帕塞,你坐在哪儿?”

  帕塞急切地指了指一排,从过道数第六个座位。第五个座位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惊恐地往这个方向看着。

  “我看见了,”警官说,“那女孩是和你一块儿的吗?”

  “是的,长官,是,长官,那是我未婚妻,长官。她叫伊舍尔……伊舍尔·杰布露……”靠后边一点一个侦探正在本子上记着什么。埃勒里站在他父亲的身后,观察着每一个出口。后来他就开始在从兜里拿出来的一本小书的空白页上画了个图表。

  警官看了看那个女孩,那女孩立刻把目光移开了。

  “现在,帕塞,我想请你讲讲事情的经过。”

  “我……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警官。”

  警官拍了拍他的胳膊说“没人指责你什么,帕塞。我只是想让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别着急,慢慢讲。”

  帕塞好奇地看了警官一眼,然后他舔了舔嘴唇,说道“哎,我当时和我的……啊,杰布露小姐……坐在那儿,我们都很喜欢这部舞台剧。第二幕尤其刺激,台上充斥着枪声和叫喊声……后来我站起来想从那儿出去,就到这过道上来……”他紧张地指了指他站的地方,奎因温和地点了点头。

  “我推了推她……啊,杰布露小姐,她和过道之间就隔着一个人。我也就是为了这个才从这边走,我可不想在剧情最紧张的时候打扰别人……”

  “你很有风度,帕塞,”警官微笑着说。

  “是的,长官。所以我就往外走,摸索着,因为这里面很黑,然后我就……走到了那个人那儿。”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叙述的更快了,“我当时觉得他坐着的姿势可真古怪。他的膝盖顶着前排的座位,所以我没法过去。我就说‘对不起’,然后又说了一遍,可他却一动不动。我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长官……我很不愿意麻烦别人,所以我打算转过身回去算了,可突然我觉得这个男人的身体滑到了地板上……我当时离他很近。,我也有点害怕……我想这也很自然……”

  警官很关切地说“我敢说这对你的影响很大。那后来呢?”

  “哎,长官……后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就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倚在了我的腿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喊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能……后来我就弯下腰看他,我还以为他是喝醉了或是病了,再后来我就想把他拉起来……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我很理解你的感受,帕塞,说下去。”

  “后来的事,我已经报告了那位警官。当我感到他抬起手抓住我的时候,我托住了他的头,他死死地抓住我嘟哝了句什么,可声音太低了,我根本就没听清楚……可我知道是件可怕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们已经听明白了,”警官说道,“然后呢?”

  “然后他就说话了,这回是真的说了……可他的声音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他说了句什么,虽然我没听清,但我知道肯定不是说病了,或是醉了什么的,所以我就弯下腰去使劲听。我听见他喘着粗气说”是谋杀……被谋杀了……‘或是什么的……“

  “他说的是‘是谋杀’啊?”警官严肃地看着帕塞,“嗯,好吧,这肯定把你吓的要命吧,帕塞。你肯定他说了‘是谋杀?’”

  “我是听他这么说的,长官。我听力很好。”帕塞热切地说。

  “好了!”奎因的表情松弛了下来,脸上又带了微笑,“那,我只是想确定一下。然后你又做了什么?”

  “然后我就感觉他抽搐了一下,然后就软了。我当时特别害怕他死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我记得就去报告那位警官先生了……就是这位。”他指了指多伊尔,多伊尔不自觉地碰了碰脚跟。

  “就这些?”

  “是的,长官,是的,长官。我就知道这些。”帕塞说道,然后他解脱似地出了一口气。

  奎因抓住了他的大衣前襟吼道“不对,帕塞。你还没告诉我们你一开始为什么要离开座位呢。”他狠狠地盯着小个子男人的眼睛。

  帕塞咳嗽了一下,前后挪动了几下,似乎对要说的话还拿不定主意,后来他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对警官耳语了几句。

  “呃!”奎因嘴角带着一丝怀疑的笑,但他严肃地说,“明白了,帕塞。非常感谢你的帮助。现在一切都明白了,你可以回到座位上了,一会儿和其他人一起退场。”他挥了挥手让他走了。帕塞又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悄悄地从后排座位后面绕到自己的座位上,又坐在了那女孩的身边。那女孩立即和他耳语起来。

  当老警官微笑着转向维利时,埃勒里不耐烦地动了动,张开嘴想说什么,又想了想,悄悄地往后退了退,走开了。

  “好吧,托马斯,”警官叹道,“我们看看这家伙吧。”

  他在尸体旁边蹲了下来,膝盖跪在一排和前一排之间的空隙处。除了头上的固定架反射的星星点点的光亮之外,地板附近的狭窄的空间非常黑。维利举着手电蹲在警官的身边,把手电的光束定在尸体上,并随着警官手的移动而移动。警官默默地指了指衬衫前襟惟一的一个棕色的斑点。

  “血?”维利说。

  警官小心地弄了弄衬衫,然后说道“没有比威士忌更危险的了。”

  他的手在尸体上快速移动,摸了摸心脏,又查了查领口松动的脖子的部位。他抬头看着维利。

  “看着像是中毒,好了,托马斯。请斯图加特医生来见我,好吗?普鲁提来这儿之前我想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维利快速地发布了命令,不一会儿,一个身穿晚礼服的中等身材的男人跟着一名侦探走了过来。这位男士皮肤光洁,嘴唇上面留着不算太密的黑胡子。

  “他来了,警官,”维利说道。

  “啊,好的。”警官抬起头,“你好,大夫。我听说尸体一发现就请您做了检查。我没发现明显的死因,你的意见呢?”

  “我的检查也很仓促,”斯图加特医生谨慎地说,手指抚弄着缎子翻领,好像那里有瑕疵似的,“在这种黑暗和嘈杂的条件下,我一开始也无法辨出非正常死亡的现象。从面部肌肉来看,好像是死于心脏病,可仔细检查会发现面部青紫,这种光线下也很清楚是吧?结合口腔里的酒味可以断定是酒精中毒。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个男人既不是被枪杀的,也不是被刺死的。我还检查了他的脖颈……衣领是我解开的……可以肯定他也不是被勒死的。”

  “非常感谢,大夫,”警官微笑着说,“哦,还有,”斯图加特医生嘟哝着转过身去的时候,警官说道,“你认为他会是甲醇中毒吗?”

  斯图加特医生立即回答道“不可能。这人死于一种威力更大、见效更快的药物。”

  “你能确切地说出死于哪种药物吗?”

  这男人犹豫了一下,然后断然答道“非常抱歉,警官,你不能要求我说的更精确了,你看这种环境……”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转过了身子。

  警官笑着弯下腰又继续他的工作了。

  蜷缩在地上的尸体并不好看。警官轻轻地拿开了挡着脸的胳膊,仔细观察那张扭曲的脸。然后他又看了看座椅下面,什么也没有。不过,椅子背上却随随便便地搭着一件黑色的丝织斗篷。警官的手在死者衣物的口袋里掏着,掏空了外衣和斗篷的所有口袋。他又从衣服内部的口袋里掏出了几封信和一些信纸,然后又检查了一下内衣和裤子口袋。他把所有的东西分成两堆,一堆是信件和信纸,另一堆是硬币、钥匙等零零碎碎的东西。他在裤子后面的兜里还发现了一只印有M.F.字样的银制长颈瓶。他用手握着瓶颈,仔细检查瓶子的发亮的外表,好像在寻找指纹。然后他摇着头,非常小心地用一块干净手绢把瓶子包好,放到了一边。他把一张印有“左1132”字样的蓝色票根悄悄地揣进了自己的内衣口袋。

  警官没有再亲自检查其他的东西,他用手迅速地摸了摸死者的内衣和裤管。然后他又掏了掏大衣口袋,低声对维利说“哎,哎,托马斯,可发现好东西了!”他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镶嵌着水晶的女用小包。

  他沉思着在手里转动这个小包,打开拉锁着了看,从里面拿出了一些女人用的东西。那里面装了管口红,还有一个小卡片盒。过了一会儿,他又把所有的东西放了回去,把小包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警官从地上捡起了那些纸,迅速地扫了几眼。当他看到一页时皱了皱眉,那是一封信的开头。

  “听说过蒙特·费尔德吗,托马斯?”他抬起头问道。

  维利咬了咬嘴唇说“听说过。他是这城里最能骗人的律师。”

  警官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哎,托马斯,这位是蒙特·费尔德。这是他留下的。”

  “普通警察的职责就是这样,”埃勒里的声音从他父亲的身后传了出来,“像蒙特·费尔德这样的坏东西死了都得小心取证,真怕你感染上真菌。”

  听儿子说完这句话,他站起身来,仔细掸了掸膝盖上的灰尘,又吸了一口鼻烟说“埃勒里,儿子,你不用当警察。我可不知道你还认识费尔德。”

  “我和这位先生谈不上亲密,只是在巴台农俱乐部见过他。从我听说过的有关他的风言风语我觉得可不该让他在法律界混。”

  “我们找个合适的时间再讨论他的罪状吧,”警官严肃地说,“我恰巧知道一些他的事,可没一件是好的。”

  在他转过身正准备走时,埃勒里好奇地盯着尸体和座椅,慢吞吞地说“有什么东西被移动过了吗,爸爸,有吗?”

  警官转过头问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聪明的问题,年轻人?”

  埃勒里扮了个鬼脸答道“要是我没看错的话,这家伙的帽子没在座位下面,而是在他身边的地上,或是就在附近。”

  “就是说你也发现了这个,是吧,埃勒里?我蹲下去检查所发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这个,或者说我发现我找不到的第一件东西就是这个。”警官的笑容不见了,他的眉头紧皱,灰色的胡子激烈地抖着。他耸了耸肩膀说道,“衣服里也没有存帽子的条子……福林特!”

  一个穿便衣的结实的年轻人急忙走了过来。

  “福林特,就像练习肌肉时做俯卧撑一样,你趴到地上把那帽子给我找出来。它肯定是在这附近的什么地方。”

  “好的,警官。”福林特很高兴地答应了,然后有条不紊地在指定地点找了起来。

  “维利,”警官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你去把瑞特和赫塞给我找来,好吗?”维利走开了。

  “海戈斯托姆!”警官对站在旁边的一个侦探喊道。

  “是,长官!”

  “赶紧处理这些东西!”他指了指从费尔德口袋里掏出来放在地上的那两小堆东西说,“一定小心别弄混了!”

  海戈斯托姆在尸体旁边跪下时,埃勒里静静地解开大衣,快速地在他曾经画过图表的那本书的空白页上记下了些什么。他低声自语道“这也是施滕达出版公司可以私人出版的东西。”

  维利带着瑞特和赫塞回来了。警官快速地说“瑞特,快到这个人的家里去。他叫蒙特·费尔德,是个律师,他住在西七十五街—一三号。没得到撤的命令之前就一直守在那儿,一有人出现就逮住他。”

  瑞特碰了碰帽檐说“是,警官。”转身走了。

  “你,赫塞,小伙子,快到钱伯斯大街五十一号去,这个人的办公室在那儿,你就在那儿监视,没有我的命令别撤。你如果能进去就在里面等,不然就在外面在车里等。”

  “好的,警官,”赫塞也走了。

  奎因转过身看见埃勒里时他笑了,因为埃勒里正探过身去检查尸体。

  “不相信你爸爸,啊,埃勒里?”老警官开玩笑道,“你弯在那儿干吗?”

  埃勒里直起身子时笑了“我只是好奇,就这样。我对这个令人难受的尸体的某些地方感兴趣。比方说,你量过这个男人的头吗?”他说着把从兜里拿出来的原本是绑书的一根细绳递给了他父亲。

  警官拿过绳皱了皱眉,叫过来站在剧院后面的一个警察。他低声发布了命令,那个警察拿到绳子后离开了。

  “警官。”

  奎因抬起头。海戈斯托姆眼睛闪着光站在他身边。

  “我捡纸的时候在费尔德的座位后面发现了这个。”他举起了一个暗绿色的瓶子,是一种姜汁酒的瓶子,上面的商标上写着“佩利超干姜汁饮料”。瓶子里的酒喝了一半。

  “好,海戈斯托姆,你有了额外的收获,说说吧。”

  “是,先生!我在死者的座位底下一看见这个瓶子我就知道是他晚上用的,因为今天白天这儿没有演出,而这儿的清洁工每二十四小时会彻底打扫一下的。如果不是这个人或与他有关的人今晚用过的话,它是不会在这儿的。我觉得‘也许这也是个线索’,所以我就找到了这儿卖饮料的男孩让他卖给我一瓶姜汁酒,可是他说,”海戈斯托姆笑了,“他说这个剧院不卖这种酒。”

  “你这次动了脑筋了,海戈斯托姆,”警官赞许地说道,“去把那孩子叫来。”

  海戈斯托姆出去的时候,警察揪着一个矮个子胖男人走了过来,这个男人的晚礼服已经有些轻微的变形了。警官叹了口气。

  “你是管事儿的吗,先生?”小个子跳起来叫道。

  “我是!”警官沉着脸答道。

  “那我就想让你明白,”小个子叫道,“喂,你放开我的胳膊,你听到了没有?我想让你明白……”

  “放开这位先生,警官,”警官说,脸色更阴沉了。

  “……我觉得整个这件事都非常让人愤怒!从事情的开始到现在我和我的妻子、女儿已经在这儿坐了将近一个小时了,而且你们的人连我们站起来都不允许!这简直太气人了!你以为就可以这么随随便便地让这么多人死等吗?我一直在观察你……别以为我没有。我们在这儿吃苦受罪而你们却在这儿闲溜达。我要告诉你,我要告诉你,如果你不允许我们一家马上离开的话,我就要告诉我的好朋友,这儿的大律师辛普森,我要控告你!”

  奎因警官厌恶地盯着这个矮胖子的脸,他叹了口气开口了,声音里却带着一种坚决“亲爱的先生,你想过没有,这里发生了一场谋杀案,凶手可能就在观众当中,可能就坐在你和你妻子、女儿的旁边,他可能比你还急于离开这里呢。如果你想向你的好朋友大律师抱怨,你离开这里后尽可以去。现在,我还想麻烦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耐心一点,等我们允许之后再走……我希望我说明白了。”

  附近的观众中出现了一点骚动,似乎对这个小个子男人碰了个钉子感到高兴。小个子在警察的跟随下离开了。

  突然警官叫道“天!”转身对维利说道,“和潘泽一块儿到定票处去查一下是否能查到这些座位的情况。”他在一个信封的背面写下了下列号码左LL三O,左LL二八,左LL二六,左KK三二,左KK三○,左KK二八,以及左KK二六。维利拿到后走了。

  埃勒里一直在悠闲地倚着剧院的后排座椅,时而看看他的父亲,时而看看观众,时而又观察一下剧院的地理环境。忽然他对他父亲耳语道“我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就《枪战》这样的垃圾,居然爆满,只有被谋杀的这个人的四周的座位是空着的。”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儿子?”奎因问道。埃勒里只是用手杖轻轻敲击着地面,警官叫道“皮格特!”

  那个侦探走上前来。

  “去把这一排的引坐员,外面的看门人,还有过道上的那个中年人叫来。”

  皮格特出去了,这时一个头发散乱的年轻人出现在警官的旁边,用手绢擦着脸上的汗。

  “怎么样,福林特?”

  “我已经像擦地女工一样把地面都搜了一遍,警官。如果你想在剧院这个部位找到帽子的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敢说那帽子藏得很好。”

  “好了,福林特,去吧。”

  那个侦探走了。埃勒里慢腾腾地说“你难道就没想到你的年轻的第欧根尼可能会找到那礼帽吗,爸爸?”

  警官哼了一声。他沿着过道走到每一个人跟前,低声地问着什么。他在一排一排地问问题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他这边。当他走回去的时候,脸上毫无表情。他派出去测量那节绳子的警察向他敬了个礼。

  “多大尺寸,警官?”警官问道。

  “帽子店那人说整整是七又八分之一。”那警察回答说。

  警官点了点头,让他走了。

  维利走了过来,潘泽紧紧地跟在后面。埃勒里看样子对维利的话很感兴趣,他往前探着身子。奎因紧张起来了,脸上闪着兴奋的表情。

  “哎,托马斯,定票处那儿有什么情况?”

  “就这些,警官,”维利毫无表情地回答说,“你写给我号码的那七张票根本就没有定票记录。他们是从窗口零售出去的,而那是潘泽先生没法搞清日期的。”

  “那些票也许是什么代理处转出去的,维利。”

  “这个我也查了,奎因先生,那些票没有发到任何一个代理处。他们可以确定这一点。”

  奎因警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灰色的眼睛闪着光,然后他说“那就是说,先生们,我们可以猜测在这部戏开始之前有人就已经设计好了,七张票被人一块儿买走了,开演时买票的人又故意忘了来看。”

第三章 不幸之时来了“牧师”

  四个男人陷入了沉思。潘泽移动着双脚,紧张地咳嗽了几声。维利的脸上现出了沉思时的表情。埃勒里向后退了一步,开始全神贯注地研究他父亲的蓝灰色的领带。

  警官咬着胡子站在那儿,突然他向维利转过身去。

  “托马斯,我要给你一个难办的事儿。我想让你调度六个左右的便衣对这里的每一个人进行检查。他们要做的就是写下这里每一位观众的姓名和地址。这工作很繁琐,也得花很长时间,不过我觉得这非常关键。还有,托马斯,你巡查的时候,能找一个引坐员看守一下楼厅吗?”

  “我已经派了一个人去完成这个任务了,”维利说,“他就是站在正厅后面楼梯底部的那个小伙子,他正指挥所有持有楼厅票的观众到楼上去。他叫米勒。”

  “他是一个非常认真的小伙子。”潘泽搓着手插话道。

  “米勒能够保证在第二幕开始时没有任何人从正厅到楼厅里去,或是由楼厅下到正厅里来。”

  “那就使你的工作简单一点了,托马斯,”一直听得十分认真的警官评价道,“就让你的人检查正厅包厢和正厅就可以了。记住,我要所有人的姓名和地址——这里每一个人。还有,托马斯……”

  “什么,警官?”维利转过身问道。

  “让你的人在询问姓名和住址的,请每一个观众出示一下他们座位的票根。每一个丢了票根的观众都要在他的姓名和住址旁边写上名字,那些票根和座位号不符的人也要记下来。你觉得没问题吧,小伙子?”

  “没问题!”维利一边走一边说道。

  警官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然后又深深地吸了一下鼻烟“埃勒里,有一件事得麻烦你干。把这个处理一下,儿子。”

  “哎?”埃勒里眨了眨眼睛开始干了。他摘掉了夹鼻眼镜,慢吞吞地说道,“我尊敬的父亲,我正想干这件事呢……哎,这个世界就不能给一个爱读书的人一个安静的空间。”

  他坐在死者座位的椅子扶手上,眼里充满了迷惑。突然,他笑了,他说“当心您可别和那古老的屠夫犯同样的错误,那个屠夫和他的两个徒弟四处寻找他那宝贝屠刀也找不到,可发现就叼在自己的嘴里。”

  “你最近可真是循循善诱啊,儿子。”警官生气地说道,“福林特!”

  那侦探走上前来。

  “福林特,”奎因说,“你今晚已经干了一件有趣的工作,我这还有一件等着你呢。你觉得自己能承受这么多压力吗?我记得你在警察运动会上参加过举重比赛。”

  “是的,长官,”福林特得意地笑了,“我想我能承受压力。”

  “那好吧,你的工作就是,带上一个小队……我的上帝,我真该把预备队也带来!……你就带人把剧院的所有东西都彻彻底底地检查一下。你就寻找票根,明白吗?你找的时候连半张票根也别放过。主要检查剧院的地板,不过也别放过通向楼厅的楼梯、外面的大厅、剧院前面的入行道、两边的小巷、楼下的衣帽间、男厕所、女厕所……对对,这个地方你们去不了,就找负责这一片的女服务员,让她帮你。听清楚了吗?”

  福林特高兴地点了点头走了。

  “好,现在,”奎因站在那儿搓着手说,“潘泽先生,你到这儿来一下可以吗?谢谢你,先生。恐怕我们今天晚上给你这儿添了很多麻烦,不过这可能还不足以破案。我看见观众已经非常生气了,就差暴动了。能不能请你到台上去请观众再耐心一点,再等一小会儿,诸如此类的事吧,谢谢你。”

  当潘泽匆匆地沿着中间的通道往台上跑的时候,好多人都拽住他的衣襟对他进行询问。这时,站在几英尺外的海戈斯托姆侦探引起了警官的注意。那位侦探的身边站着一个快速地嚼着口香糖的十八九岁的瘦小的男孩儿,那男孩儿看样子很紧张。他穿着非常华贵的黑色和金色相间的制服,他的衬衫浆洗的十分挺括,很是精神地戴着领结。一顶行李员戴的帽子扣在他的金发上。当警官示意他过去时他不情愿地咳嗽了几声。

  “这就是那个说他们剧院不卖姜汁酒的那个男孩。”海戈斯托姆紧紧地抓着那孩子的胳膊严肃地说道。

  “不卖姜汁酒,哈?小伙子,说说是怎么回事?”警官感兴趣地问道。

  很显然,那孩子很惊慌。他的眼睛快速地扫了扫宽脸膛的多伊尔。多伊尔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警官说道“他有点害怕,先生,不过他是个好孩子。我很早就认识他了,他是在我的拳头下长大的……回答警官的问题,杰斯!”

  “哎,我也说不清楚,先生,”那男孩蹭着脚含含糊糊地说,“我们剧院只允许卖桔汁,我们和一个很有名的大厂子有合同,我们只卖他们的产品,他们就给我们打很大的折扣。所以……”

  “我明白了,”警官说,“饮料只是在中间休息时才卖吗?”

  “是的,先生,”男孩回答说,他的表情已经自然多了,“大幕一落下所有过道的门就都开了,我和我的搭档就把摊子摆开,把饮料都灌好准备卖了。”

  “呃,那卖饮料的就你们两个?”

  “不,先生,一共有三个。我忘了告诉您,另一个在主厅里卖。”

  “嗯……”警官睁大眼睛,善意地盯着他,“好吧,小伙子,既然罗马剧院里只卖桔汁,那你能告诉我这个姜汁酒的瓶子是从那里来的吗?”

  他伸手拿出了海戈斯托姆发现的那个闪闪发亮的暗绿色的姜汁酒瓶子。男孩的脸色苍白了,他咬住了嘴唇。他的眼睛四处打量,好像在寻找逃脱的办法。他把一只又大又脏的手伸进了衣领,咳嗽了几声。

  “嗨……嗨……”他很难说得出口。

  警官放下瓶子,把自己的细长的胳膊放在了椅子背上。后来他又抱起了肩膀。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男孩的脸色变黄了。他偷偷地看了看正拿着铅笔和笔记本等在那里的海戈斯托姆。男孩舔了舔嘴唇“林奇……杰斯·林奇,”他哑着嗓子说。

  “两场中间时你在哪儿,林奇?”警官问道。

  “我……我就在这儿,在左边的通道,先生。”

  “啊!”警官生气地皱了皱眉头,“你今天晚上就在左侧的通道里卖饮料,是吧?”

  “哎,哎,是的先生。”

  “那你知道这个姜汁酒瓶是怎么回事儿吗?”

  男孩四下看了看,看见矮胖的路易斯·潘泽正在台上准备发表声明,于是就往前探了探身子,对警官小声说道“是的,先生,我知道。我开始不想告诉你是因为潘泽先生对违反规定的人非常严厉。如果他知道了我干的事,他马上就会解雇我的。你不会说出去吧,先生?”

  警官开始很吃惊,后来他笑了“说吧,小伙子。你意识里有种谨慎的东西,不过你最好还是把它忘掉。”他放松了下来,看着海戈斯托姆走开了。

  “我来告诉你,是这么回事,先生。”杰斯·林奇热切地开始说道,“我通常在第一幕结束前五分钟把摊子摆好,剧院也是这么要求我们的。第一幕结束后,看门的女孩就会把门打开,我就会对那些出来的观众高声叫卖。我们都这么干。买饮料的人很多,所以我通常非常忙,根本就没时间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事。就有那么一会儿,我有了喘口气的时间,这时有个人男人走过来和我说”给我来瓶姜汁酒,小伙子。‘我抬起头,看见他是一位穿晚礼服的时髦的人,好像有点喝醉了。他自己在那儿大笑着,看样子非常高兴。我当时对自己说“我可知道他为什么要姜汁酒了!’而且我敢肯定,当时他还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冲我挤了挤眼睛呢。”

  “等等,小伙子,”警官打断他说,“以前见过死人吗?”

  “哎,哎,不,先生,不过我想我没问题。”那男孩紧张地说道。

  “很好。是这个人和你要的姜汁酒吗?”警官拉着那孩子的胳膊走到尸体前,和他一起弯下了腰。

  杰斯·林奇紧张地看了看死者,然后使劲地点头。

  “是,先生,就是这位先生。”

  “你现在就可以肯定吗,杰斯?”——那男孩点了点头——“他去找你时是穿的这件外衣吗?”

  “是的,先生。”

  “少什么东西吗?”一直呆在角落里的埃勒里这时探过身子问道。

  这男孩满脸迷惑地看着警官,眼睛在他和死者的身上扫来扫去。他沉默了整整一分钟,警官也什么都不说就那么等着他。突然那孩子的眼睛一亮,他叫道“嗨,对了,先生。他和我说话时还戴了顶帽子,就是那种很漂亮的帽子!”

  奎因警官看样子很高兴“说下去,杰斯……普鲁提医生,你来得可够慢的,怎么回事?”

  一个瘦高的男人迈着大步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黑色的提包。他无所顾忌地抽着一个特大的雪茄,脸上带着一种急匆匆的表情。

  “你说这儿有活儿了,警官,”他边说边放下包,然后又与奎因父子握了握手,“你知道我们刚搬了家,还没来得及装电话呢。我今天很累,其实我已经上床了。他们没办法和我联系,所以只好派人到我新家去了。我尽可能快地赶到这儿来了。受害人在哪儿?”

  警官一把尸体指给他,他立即就在过道里跪了下来。助理法医检查时,一个警察受命为他打着手电。

  警官拉着杰斯·林奇的胳膊把他拉到了一边“他跟你要了姜汁酒之后又怎么样了,杰斯?”

  一直在注视着周围发生的一切的男孩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哎,是这样,先生,我告诉他我们不卖姜汁酒,只卖桔汁饮料。后来他就凑到我跟前,我都能闻到他呼吸里的酒味。他很自信地说”小伙子,你要是给我弄一瓶,我给你五十美分的小费。我现在就想要!‘哎……你也知道现在的事儿……人们是不常给小费的……不管怎么说,我跟他说,马上给他不可能,但我可以在第二幕一开始时给他弄一瓶。他告诉了我他的座位号之后就走了……我看见他又走进剧院里去了。休息一结束,引坐员就把门关上了,我就把摊子放在小巷里,跑到街上利比冷饮店给他买了一瓶。我……“

  “你常把摊子放在小巷里吗,杰斯?”

  “不,先生,我总是在引坐员关上门之前把摊子弄到里面去,然后再把它推到楼下的休息室里。那人说他马上就要姜汁酒,所以我就打算先给他弄。给他弄完之后可以再回到小巷去拿我的摊子,然后再从前门过去。不会有人说我的……反正我就把摊子放在了巷子里,然后跑到利比冷饮店去了。我给他买了一瓶佩利姜汁酒,我溜回去找那个人,他给了我一美元。我当时想,他可真是个好人,因为他开始是说给我五十美分的。”

  “你讲的不错,杰斯,”警官赞许地说,“我还有几个问题。他坐的是这个座位吗?……也就是说他是坐的告诉你的那个座位吗?”

  “呃,是的,先生。他说是左LL三二,而我就是在那儿找到他的。”

  “很好。”过了一会儿,警官又很随便地问,“你有没有注意到他是一个人吗,杰斯?”

  “肯定是,先生,”男孩用一种快活的语气回答说,“他就一个人坐这个最边上的座位。我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这剧从一开始公映就场场爆满,当时我还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空座。”

  “太好了,杰斯。你也可以当侦探了……我想你不记得有多少空座了吧?”

  “哎,先生,当时这里很黑,而我也没太注意。我猜大约有六个吧,都是……他同一排挨着他的几个和前一排也有几个。”

  “等一下,杰斯。”男孩听到埃勒里低沉冷淡的声音吓了一跳,舔着嘴唇急忙转过身来,“你给他姜汁酒时除了帽子还看见别的什么了吗?”埃勒里用文明棍敲着鞋尖问道。

  “哎,是的,是的,先生!”男孩说道,“我给他酒的时候他把帽子放在膝盖上,等我离开时他又放到座位下面了。”

  “还有一个问题,杰斯。”男孩听到是警官的声音松了一口气,“你估计一下,第二幕开始以后,你大概用了多长时间才把酒送给他的?”

  杰斯·林奇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他确定地说“大约十分钟,先生。我们的演员时间掐得很准的,我之所以知道是十分钟,是因为我拿着瓶子送来的时候,台上正演到那女孩被流氓抓住了,正受折磨呢。”

  “你真是个善于观察的孩子,”埃勒里突然微笑着说道。男孩看到他笑了,于是减少了些恐惧。他也冲埃勒里微笑了一下。埃勒里弯了弯手指,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告诉我,杰斯。你就穿过街道去买了瓶姜汁酒怎么用了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可不短了,是不是?”

  男孩的脸红了,他把目光转向了警官“哎,先生……我中间停下了几分钟和我女朋友说了几句话……”

  “女朋友?”警官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好奇。

  “是的,先生。埃琳娜·利比,她爸爸开的冷饮店。我去店里的时候,她希望我停几分钟。我说我得把酒送回去,她说可以,但却不让我马上就走,所以我就在那儿耽搁了几分钟,后来我想起了我搁在巷子里的摊子……”

  “巷子里的摊子?”埃勒里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切,“就是这样,杰斯——巷子里的摊子。你可别骗我,你后来就回到摊子那儿了。”

  “我回去了!”男孩奇怪地说道,“我是说,我们两个都回去了,我和埃琳娜。”

  “你和埃琳娜,哎,杰斯?”埃勒里轻声地说,“那你们在那儿呆了多久?”

  听到埃勒里的问题,警官的眼睛也亮了一下。他高兴地嘟囔了句什么,然后就全神贯注地听那孩子的回答。

  “我是想马上就把摊子弄走,先生,可是我和埃琳娜,我们得在那儿说会儿话,埃琳娜说我们为什么不在那儿呆到下一场呢……我也觉得那是个好主意。我可以和她呆到十点零五分之前的几分钟,然后我再快跑回去,等第二场结束时我也能把一切都准备好。所以我们就呆在那儿……这不会有错的,先生,这肯定不会有错的。”

  埃勒里站直了身子,盯着男孩的眼睛“杰斯,现在我想让你仔细考虑清楚。你确切点说你和埃琳娜是几点钟到巷子里的?”

  “哎……”杰斯搔了搔头皮,“我给那男人姜汁酒的时候大约是九点二十五。我去找埃琳娜,在那儿呆了几分钟,然后到了巷子里,差不多是九点三十五……就是……然后我就回到摊子那儿了。”

  “很好。那你到底是几点钟离开巷子的?”

  “大约十点,先生。我问埃琳娜我是不是该回去看摊子了,她看的表。”

  “剧院里的事你都没听见?”

  “没有,先生,我们一直在说话,我想……我们对里面的事一无所知,直到我们出了巷子碰见了约翰尼·蔡斯,他也是引坐员,他当时就站在那儿,像个卫兵一样。他告诉我说剧院里面出事了,潘泽先生派他到左边的巷子里来的。”

  “我明白了……”埃勒里这时拿下了夹鼻眼镜冲男孩挥了挥,“这回你更要想仔细了,杰斯。你和埃琳娜在巷子里时有人出入吗?”

  男孩马上就做出了干脆的回答“没有,先生,一个也没有。”

  “行了,小伙子。”警官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背,让他走了。然后警官又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这时他看见潘泽刚刚在台上讲完话,就向他招了招手。

  “潘泽先生,我想知道一些关于这部戏每一幕的时间……第二幕的大幕是什么时候拉开的?”

  “九点一刻开始,十点零五结束。”潘泽立即答道。

  “那今天晚上的演出也是严格地按时间表走的吗?”

  “那,我们有好多部门需要相互配合呢,比方说灯光、音响什么的。”经理答道。

  警官在心里算了算“那就是说那孩子九点二十五看见费尔德时他还活着,他死的时候是……”他叫了多伊尔警官,警官跑了过来。

  “多伊尔,”警官说道,“你还记得帕塞跑过来报告你谋杀的事的准确时间吗?”

  警官挠了挠头“哦,我不记得确切的时间了,警官。我记得的只是事情发生的时候第二幕快结束了。”

  “这还不够准确,多伊尔,”警官急躁地说,“演员们现在在哪儿?”

  “我让他们都到中厅后面去了,”多伊尔说道,“我们也不知道该让他们干吗。”

  “叫一个来见我!”警官说。

  多伊尔跑着走了。奎因向站在后面几英尺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的皮格特警官招了招手。

  “看门人找来了,皮格特?”警官问道。皮格特点了点头,这时一个又高又胖的老头,手里攥着帽子,穿着很紧的皱皱巴巴的制服走了过来。

  “你就是在剧院外面看门的?”警官问道。

  “是的,长官,”老头手里紧张地拧着帽子回答说。

  “那好吧,请你好好想想,第二幕之中有没有什么人从前门离开剧院了?”警官的身体急切地向前探着。

  老头回答之前仔细地想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慢慢地、但很确定地回答说“没有,长官,没有任何人出去。我是说除了那个卖桔汁的男孩。”

  “你一直在那儿吗?”警官急忙叫道。

  “是的,长官。”

  “那好,你记得有什么人在第二幕时进来吗?”

  “哎……杰斯·林奇,那个卖桔汁的男孩,在第二幕一开始时进来了。”

  “还有别人吗?”

  那老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在使劲地想。过了一会儿,他绝望地抬起眼睛,看了看周围的人说“我不记得了,长官。”

  警官很生气地看着他。这老人看样子十分紧张,但却十分诚实。他浑身冒着汗,不时地看看潘泽先生,好像他要是想不起什么来就会丢饭碗似的。

  “非常对不起,长官,”看门人说道,“实在是对不起。可能是有什么人进来了,可我记忆力不像年轻时那么好了。我……我就是想不起来了。”

  埃勒里冷冷的声音打断了老人粗重的口音。

  “你当看门人有多长时间了?”

  老头对转到这个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差不多有十年了。我以前不是看门人,只是我老了什么都干不了了之后才……”

  “我明白了,”埃勒里和气地说道。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又说道,“像你这样做了这么久看门人的人对第一场进来的人可能会不记得。可是大多数人可不会第二场才进来。我想如果你再仔细想想会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的,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老人苦恼地答道“我不记得了,长官。我可以说一个人都没有,可那不是事实。我就是没法回答了。”

  “好吧,”警官把手放到了老头的肩膀上,“没关系。可能是我们问得太多了。现在你可以走了。”老人步履蹒跚地走了。

  多伊尔这时走了回来,他带来一个高个子,穿着粗布衣服的英俊男子,那男子的脸上还留着化妆的痕迹。

  “这位是皮尔先生,警官。他是这部戏的男主角。”多伊尔报告说。

  奎因冲那男子微笑着伸出手去“很高兴认识你,皮尔先生。可能你能帮我们提供点线索。”

  “很高兴为您效劳,警官,”皮尔用浑厚的嗓音回答道。他看了看正在忙碌的验尸官的背影,然后转过了脸。

  “这不幸的事发生时我想你正在台上,是吧?”

  “啊,是的,其实整场戏我都在台上。您想知道些什么?”

  “你能不能肯定地告诉我你发现观众的异常是在什么时候?”

  “是的,没问题。那时是第二场结束前十分钟。那会儿正是剧情的高潮,我的角色要求我放下枪。我记得排练的时候我们还讨论过这一段呢,所以我记得确切的时间。”

  警官点了点头“非常感谢,皮尔先生,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些……还有,我想向你们大家说声抱歉,让你们穿着这种服装在这儿呆了这么久,实在是对不起。我们现在太忙了,还顾不上做其他的安排。你和其他的演员现在可以回到后台去了。,没接到通知之前还是别离开剧院。”

  “我明白,警官。很高兴我能帮上点忙。”皮尔鞠了个躬退到剧院后面去了。

  警官靠在最近的椅子背上,陷入了沉思。埃勒里站在他的身边擦着眼镜。这时父亲向儿子凑了过去。

  “喂,埃勒里?”奎因低声问道。

  “很清楚,亲爱的沃森,”埃勒里说道,“我们的受害人在九点二十五时还活着,到了差不多九点五十五就被发现已经死了。问题是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听着很简单。”

  “你怎么不早说啊?”奎因说道,“皮格特!”

  “是,先生。”

  “那位是女引坐员吗?请她过来吧。”

  皮格特松开了站在他身边的那女人的胳膊。这个女人穿着时髦,化妆很浓,她的牙齿非常白,笑的时候露出惨白的光泽。她大胆地向前走了几步,使劲地盯着警官看。

  “你是这儿的引坐员,是吗,小姐?”警官简洁地问道。

  “我叫奥康奈,马奇·奥康奈。是的,先生。”

  警官温和地抓住了她的胳膊“恐怕你得勇敢一点,请过来一下。”——当她看到LL那一排时脸变白了——“打扰一下,医生,我们打扰一下你的工作你介意吗?”

  普鲁提医生抬起了头,漫无目的的摇摇头“不,请便吧,警官,我差不多就完了。”他站起身退到了一边,嘴上还叼着雪茄。

  当那女孩向尸体弯下腰去的时候警官看着她,她深深地屏住呼吸。

  “你记得今天晚上领这位先生到这个座位上来了吗,奥康奈小姐?”

  女孩犹豫了一下“好像记得。我今天晚上特别忙,大约领了200多人找座位,所以我也不敢特别肯定。”

  “你还能想起这些空座位吗?”警官指了指那些空座,“第一场和第二场都没有人,是吗?”

  “哎……我路过的时候好像注意过一下……不,先生,我想今天一晚上都没有人坐。”

  “第二场时有人在过道上走来走去吗,奥康奈小姐?仔细想想,你的正确回答对我们非常重要。”

  那女孩看着警官的脸犹豫了一会儿“不,我没看见任何人在过道里走来走去。”她又快速地补充道,“我不能告诉你更多的事了,因为我不知道,你看,我是个勤奋的人,我……”

  “是的,是的,亲爱的,我们理解。那……你不为观众引坐时你通常站在什么地方?”

  女孩指了指过道的尽头。

  “第二场期间你一直在那儿吗,奥康奈小姐?”警官轻声问道。

  女孩在回答之前先舔了舔嘴唇“哎,是的,是在那儿。不过,说实话,我一晚上也没看见有什么异常。”

  “很好,”奎因的声音很柔和,“就这些。”她转过身快步走了。

  后面那些人中出现了一种骚动。奎因走到普鲁提医生跟前,医生已经站起身,正在收拾东西,他悲哀地叹了口气。

  “哎,医生,我看见你已经检查完了。有什么结论吗?”

  “结论简单而又直接,警官。死者是两个小时前死的。死因开始很难找出,但现在可以肯定是中了毒。所有的迹象表明是酒精中毒……你可能也已经发现死者的皮肤呈灰黄色。你闻到他的气味了吗?是一种我最讨厌的酒精的味道。他死前肯定喝得大醉。,这还不是普通的酒精中毒,不然他不会死得这么快。我目前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他说完之后开始系扣子。

  奎因掏出了用手绢包着的费尔德的酒瓶子送给了普鲁提医生“这是死者的,医生。你要能为我分析出这里的成分那就太好了。但在你处理之前,请实验室的杰米查一下指纹。还有……等一下。”警官走过去把放在角落里的半空的姜汁酒瓶子拿了起来,“你也可以为我分析一下这个,医生。”他补充道。

  验尸官把长颈瓶和姜汁酒瓶放进包里之后,轻轻地正了正头上的帽子。

  “哎,我要走了,警官,等我分析之后再给你一个详尽的报告。车可能已经在外面等我了,我来时叫的。再见。”他打了个哈欠走了。

  医生走的,两个穿白衣服的服务员抬着担架匆匆地走了过来。得到了警官的允许之后,他们抬起了尸体,放到担架上,用毯子盖上之后离开了。警察和侦探们望着离去的担架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今晚的工作可以告一段落了。观众们看到了被抬走的尸体又一次小小地骚动起来。他们有的站起来,有的低声耳语,有的晃动着身体,有的咳嗽,更有的人嘟囔起来。

  当右边的观众有些混乱的时候,奎因对埃勒里叹了口气。所有的观众都站起来盯着尸体看,警察不得不大声地维持着秩序。奎因低声对身边的警察快速说了什么,埃勒里轻轻地走到另一边,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这时,附近又喧哗了起来,两个警察拖着一个反抗不已的人走了过来。

  他们竭尽全力地把他拖到了左边的过道尽头。那男人长得又矮又丑陋。他穿着廉价店里买来的做工粗糙的衣服,头上戴一顶乡村牧师曾经戴过的那种黑色的帽子。他的嘴丑陋地大张着,嘴里喷出令人不快的气味。

  当他看见警官正盯着他看时,就停止了挣扎。

  “我们发现这个男人想从这个建筑的的一个门逃出剧院,警官。”一个警察喘着粗气说道。

  警官笑了,从口袋里拿出了鼻烟壶,深深地吸了一口,快乐痛快地打了几个喷嚏,然后看了看正在两个警察中间的那个猥琐的男人。

  “好,好,帕森,”他高兴地说,“你这个时候出现真是太好了。”

第四章 人群中的两个嫌疑人

  世上有些人,可能是因为天生的弱点,就是无法忍受爱发牢骚的人。在一大群沉默无声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叫“帕森”的家伙,埃勒里一看到他,就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听了奎因暗含讽刺意味的话,帕森挺直了身体,与警官对视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以前的蛮横无理的劲头,使劲挣脱了警察死死抓住的他的胳膊。他扭动着、吵闹着、咒骂着,还是安静了下来。他屏住了呼吸。他剧烈抽动的身体似乎在向警察控诉着他的不满。另一个警察也赶来帮忙,把他死死地按在地板上。突然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了下去。一个警察狠狠地把他揪了起来,他于是就站在那里,眼睛看着地面,身体一动不动,手里紧紧攥着帽子。埃勒里转过头去。

  “行了,帕森,”警官说道,就像对待一个刚刚发过脾气的孩子一样,“你知道这么干是没用的。你一次犯事时闹的结果又怎么样呢?”

  “问你问题你就得回答!”一个警察吼道,又使劲戳了戳他的肋骨。

  “我不知道你们在这儿干什么,所以我也无话可说。”帕森说话的还不停地移着脚步。

  “你这话真让我吃惊,”警官温和地说道,“我也没问你知道什么呀。”

  “你们没有权利抓一个无辜的人!”帕森不顾体面地大声喊道,“我难道不和其他人一样吗?我买了票,一分钱也没比谁少花。你们这些人凭什么不让我们回家?”

  “那你也买了票,是吧?”警官磕了磕脚后跟问道,“好,好,那你就把票根拿出来让老奎因也仔细地看一看。”

  帕森的手机械地摸了上衣口袋,可又惊异地垂下了手。他表情空洞,慢慢地抽出了手,手里什么也没有。他又摸了其他的口袋,脸上带着气愤的表情,这种表情让警官不由得微笑了。

  “妈的!”帕森嘟囔道,“没有比我现在更倒霉的了。我总是留着票根,可偏偏就今天晚上把它给扔了。对不起,警官!”

  “哦,那没关系,”奎因说道。他的脸色严峻起来,“别再装下去了,卡赞耐里!你今天晚上都在剧院里干了什么?你为什么突然要跑出去?回答我!”

  帕森向四周看了看。他的胳膊被两个警察紧紧地抓着,看来想逃跑是不可能,也是不明智的了。他的面部表情又变化了一下,做出了一副很愤怒的、无辜的样子。他的眼睛湿润了,就像是那些虔诚的基督徒面对异教询问者所做出的表情。帕森常常用这种表情来表示自己的无辜。

  “警官,”他说道,“你知道你是没有权利就这样抓住我的,是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利找他的律师,对不对?我有这个权利!”他停了下来,好像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警官很好奇地看着他说“你一次看见费尔德是什么时候?”

  “费尔德?你不是说蒙特·费尔德吧?我从没听说过这个人,警官,”帕森说道,“你到底想给我加什么罪名?”

  “没什么,帕森,什么罪名也没有。不过你现在什么都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你可以先冷静一下。也许你一会儿就有得可说了……别忘了,帕森,还有波努莫丝绸抢劫案和你有关呢。”他转过身对一个警察说道,“你陪我们的朋友到经理办公室去,在那儿陪他一会儿,警官!”

  正在观看帕森被拽到剧院后面的一间屋子里的埃勒里听到他父亲的话感到非常吃惊。他父亲说“这个帕森也真够笨的,是不是?他那样就想逃走?”

  “这就叫一着走错,全盘皆输啊。”埃勒里说道。

  这时维利手里拿着一大卷纸匆匆赶到了,警官转过身冲他笑了笑。

  “啊,托马斯回来了,”警官笑道,看样子他的情绪很好,“有什么发现吗,托马斯?”

  “哎,警官,”这位侦探拿着弄卷了边的纸回答说,“也很难说。这只是名单的一部分,另一部分还没完呢。不过我觉得你已经能发现感兴趣的东西了。”

  他递给奎因一些草草写下的姓名和地址。这些都是警官让维利询问每一位观众之后写下的。

  警官仔细地研究每一个名字,埃勒里也从他身后看过去。他刚看了一半就停住了。他斜眼看了看让他吃惊的名字,然后抬头迷惑地看着维利。

  “摩根,”他沉思着说,“本杰明·摩根。听着有点耳熟,托马斯。你觉得呢?”

  维利淡淡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问我的,警官。本杰明·摩根两年前还和蒙特·费尔德是搭档呢。”

  奎因点了点头。三个人对视了一下,然后警官耸了耸肩,简洁地说“看来还得了解一下摩根先生的其他情况。”

  他叹了口气又开始看名单了。他又开始仔细研究名单了,不时地抬起头想一想,摇摇头,再继续看。维利很崇敬地看着他的上司,因为他知道奎因的记忆力比埃勒里还要好,从某种程度上说达到了惊人的程度。

  ,警官把名单还给了这个侦探“没什么了,托马斯,除非你能找出我遗漏的东西,是吗?”他的声音很沉闷。

  维利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位老人,摇了摇头,走了。

  “等一下,托马斯,”奎因叫道,“你去弄下一份名单之前,先让摩根先生到经理办公室去好吗?别吓着他。还有,在他去办公室前先看看他的票根。”维利离开了。

  警官对正在看警察们在侦探的调度下执行奎因命令的潘泽打了个手势,那个小个子胖经理立即就跑了过来。

  “潘泽先生,你们的清洁女工什么时候开始打扫卫生?”警官问道。

  “哦,他们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警官,他们在等着开始干活儿呢。大多数的剧院都是在第二天早上才开始打扫,可我一般是演出一结束就开始。您又有什么吩咐?”

  刚才还皱着眉头的埃勒里听到经理的话之后眼睛亮了亮。他又满意地开始按他的夹鼻眼镜了。

  “我希望你做的事就这些,潘泽先生,”警官平稳地说,“等所有的人走了以后,安排清洁女工对剧院的每一个角落都进行搜查。他们必须捡起并保存剧院里所有的东西,尽管有些东西看起来无关紧要,尤其是注意票根。这些人可以信任吗?”

  “呃,绝对可以,警官。从这个剧院一建立他们就在这儿干了。你可以相信不会漏掉任何线索的。那拣到的东西我怎么处理?”

  “小心地包好,写上地址,然后派一个可靠的人明天早上给我寄到总部去。”警官停顿了一下,“我想提起您注意的是,这个任务是非常重要的。它可比它表面上看上去要重要得多。你明白吗?”

  “,!”潘泽匆匆忙忙地走了。

  一个灰白头发的侦探轻捷地走过地毯来到左边的通道,给警官敬了个礼。他手里拿着维利曾给警官看过的那种名单。

  “维利警官让我把名单给您,他说这些是名单的剩余部分,这里记录了观众的地址和姓名,警官。”

  奎因急切地从那名侦探手里接过名单。埃勒里向前探着身子。老警官用手指点着一个一个慢慢地看着名单。快到时,他笑了。他转过身对他的儿子耳语了几句。埃勒里点头的时候脸上也闪着兴奋的表情。

  警官转过头去看着那名侦探说道“到这儿来,约翰逊。”警官把他刚研究过的名单伸了出去,“我想让你找到维利,让他马上来向我汇报。做完这件事之后,去把这个女人带来,”他的手指指向了一个名字和写在旁边的座位号码,“请她和你一起到经理办公室去一下。一个叫摩根的人也会在那儿。在接到我的命令之前就和他们呆在那儿。还有,如果他们聊天的话,仔细听,我想知道他们都说些什么。要礼貌地对待这个女人。”

  “是,先生,维利还让我告诉您他已经挑出了一些人,他们都是没有票根的。他想问您怎么处理这些人。”

  “这两张名单上都有他们的名字吗,约翰逊?”奎因边问边把名单交给他去还给维利。

  “有,先生。”

  “那就告诉他让他们和其他的观众一起走,不过要先把名字写下来。我不打算和他们谈了。”

  约翰逊敬了个礼走了。

  奎因转过身来小声地和埃勒里说着什么,埃勒里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问题,这时潘泽的出现打断了他们。

  “警官?”潘泽很有礼貌地先咳嗽了一下。

  “呃,是你,潘泽!”警官转过身子说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按我们刚才谈的办的吗?”

  “是的,先生,您还有什么吩咐吗?还有,警官,请您原谅,我想问您一下,观众到底还要等多久?好多人都在不停地问我这个问题。我不希望在这件事上出什么麻烦。”他的黝黑的脸上由于汗水的缘故闪着光。

  “哦,这事你不用担心了,潘泽先生,”警官轻松地说,“马上就会让他们走了。事实上,我已经让我的人几分钟之后就放他们走了。不过,在他们离开之前,恐怕还得抱怨一件事呢。”他笑着补充道。

  “是吗,警官?”

  “是的,他们得接受检查。他们肯定会抗拒的,还会威胁说要找律师什么的。不过,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会为今晚的一切负责的,我是不会让你卷入任何一种麻烦的……现在我们需要一位女士帮个忙,因为我们的人都是男的。我们这里倒是有一位女警官,不过她在楼下也忙得不可开交。你能帮我们找一个可靠的人吗——最好是中年人——她还得愿意义务地帮助我们,而且还会为一切保守秘密?”

  经理仔细地想了一会儿“我可以给你找到这种人。我们衣帽间的菲利普斯夫人就行。她在这儿已经工作了好多年了,而且她也会很高兴地接受这个任务的。”

  “那就是她吧,”警官爽快地说,“请她马上到正门去,维利警探会告诉她怎么做的。”

  维利来得正是时候,刚好听到了警官的话。潘泽冲下了过道,向包厢跑去了。

  “摩根安排好了吗?”奎因问道。

  “是的,警官。”

  “好,那你就还剩一样工作就可以结束今晚的任务了,托马斯。我想让你指挥正厅和包厢里的观众离开剧院。让他们一个一个走,走之前要接受检查。除了正门之外任何门都不得出入,一定要确定那些门都锁好了,让那些坐在侧门附近的观众都移到后面来。”维利点了点头。

  “好,准备搜查,皮格特!”那名侦探跑步赶了过来,“皮格特,你和奎因先生及维利警官一起到正门去搜查每一个出去的男人,有位女士会在那儿搜查每一个女人的。检查每一个手包,再检查每一个口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把所有的票根都搜集起来,严格检查看有没有多余的帽子。我想要的是那种丝织的高帽。不过如果发现其他种类多余的帽子,也要让主人说个明白。好了,小伙子们,开始行动吧!”

  一直靠着一根柱子站着的埃勒里这时也直起身子跟皮格特一块儿走了。维利跟在后面刚要走的时候警官又叫道“正厅里的人走完之前,别让楼厅里的人出去。派个人到那儿去让他们保持安静!”

  一条重要的指令发布之后,警官转过身对站在附近守卫的多伊尔轻声说道“你快点到衣帽间去,多伊尔,小伙子,仔细观察每个人拿衣服的动作。他们都走了之后,仔细检查一下那个地方。如果有什么东西被人留下了,立即拿来给我。”

  奎因靠在一根柱子上,这根柱子的阴影正好投在座位上,而死者就正是坐在这个座位上的。他目光有些茫然地站在那里,用手抓着自己的衣领,这时虎背熊腰的福林特跑了过来,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警官的目光立即迎了上去。

  “有什么发现吗,福林特?”他问道,手却不由自主地又去摸他的鼻烟壶。

  这名侦探默默地递给他一张半截的票,这张票是蓝色的,上面写着“左LL三○”。

  “好,好!”警官叫道,“你是在哪儿找到这个的?”

  “就在正门里面,”福林特说道,“看样子好像是票的主人一进剧院就把它扔掉了。”

  奎因没有答话。他把手伸进了口袋找到了死者的那张蓝色的票根。他默默地看着它们——两张票根从颜色和标记来看都相同,不同的是一张是左LL三二,另一张是左LL三○。

  警官在审视这两张门票时习惯性地眯起了眼睛。他把票根翻来覆去地仔细看着,然后,灰色的眼睛里露出了迷惑的神情,于是他又看了看前面。还是不满意,于是又前后都看了看。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两张票的边角都无法吻合。

第五章 奎因的合法讯问

  奎因走过了铺在正厅地面上的宽大的红色地毯,他的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眼睛。他又把手伸进了口袋寻找他那必不可少的鼻烟壶。很明显,警官正在思索着什么,因为他的手紧紧地抓着那两张票根,脸上的表情也很怪异,好像对自己的想法并不满意似的。

  在他打开那扇印有“经理办公室”字样的带绿色斑点的门之前,警官又转过身看看他身后的情况。观众的反应已经相当正常了。空气中充斥着观众聊天的声音,警察和侦探们挨排走着,发布命令、解答问题、请观众们从座位上站起来,请他们排好队到正门口接受检查。警官发现几乎没什么人对这一决定有什么异议,他们似乎是太累了,以至于没有力气再抗拒检查了。半愤怒、半兴奋的女人们很快就在另一边排起了长队,接受一位穿黑色礼服的慈善的女人的搜查。警官看见警察已经把其他的出口封住了。皮格特训练有素地搜查着每一位男人的衣物。在另一边,维利在观察人们接受检查时的表情,他自己也时不时地亲自搜查几个人。埃勒里站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叼着一根雪茄,似乎还在想他那本没有买到的第一版图书。

  奎因叹了口气,走进了经理办公室。

  主办公室的过厅很小,古铜色和橡木的颜色和谐地配合在一起。靠墙的几张铺着很厚的皮子的椅子里坐着帕森·约翰尼,他满不在乎地叼着一根烟。椅子旁边站着一个警察,把一只大手放在帕森的肩膀上。

  “你过来,帕森,”奎因边走边说道。那小个子男人把烟头熟练地扔进了痰盂,没精打采地站起来,警察跟在他的身后。

  奎因打开了主办公室的门,站在门槛上又看了看四周然后他闪到了一边,让那小个子和穿制服的警察先走了进去。他又随手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路易斯·潘泽对办公室的布置有其特殊的品味。雕花的书桌上面悬挂着透明的绿色的灯罩,灯罩闪着亮光。椅子、装饰性的挂衣架、银色的沙发以及其他的物品很有品位地装饰着整个屋子。和其他经理的办公室不同,潘泽没有挂任何明星、经纪人、制片人的照片,而是在墙上挂着几张精美的印刷品,一个大挂毯和一副康斯太布尔的油画作品。不过,奎因警官现在注意的焦点并不在潘泽先生这间屋子的艺术品味,而在于房间里的六个人。坐在约翰逊侦探旁边的中年男人有些肥胖,眼神却很机敏,而且眉头紧锁。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位相当漂亮的年轻姑娘,这姑娘只穿着晚礼服和披肩。她正抬头看着一位英俊的年轻人,这位年轻人手里拿着帽子,正弯着腰低声和她说着什么。他们旁边还有两位女士,也都探着身子听得十分认真。

  那个臃肿的男人离他们很远。警官一进门,他立即就站了起来。其他几个人也停止了交谈,都肃静地看着警官。

  帕森·约翰尼咳嗽了一声,和陪着他的警察一起侧身站到了角落里。他对自己身处这样一群光彩照人的人中间感到有些奇怪。他挪了挪脚,向警官那边投去了绝望的目光。

  奎因走到书桌背后面对着这些人。他挥了一下手,约翰逊立即走到了他的身边。

  “那三个特别的人都是谁?”他低声问约翰逊道。

  “那老一点的是摩根,”约翰逊耳语道,“坐在他旁边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就是你让我带来的那个。我到正厅去的时候,发现那个年轻人和两个女人都和她在一起。他们四个人都很有魅力。我把你的话告诉了她,她看样子很紧张。不过她站了起来就和我来了,三个人是陪她来的。我也不知道你希不希望见到他们,警官……”

  奎因点点头“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他用同样低的声音问道。

  “没有什么特别的,警官。那个老家伙好像和他们并不认识。那几个人都在猜测你为什么要见那女的。”

  警官让约翰逊退到了原来的位置,然后他和大家打了个招呼。

  “我只是想请你们中间的两个人来聊聊,”他语气轻快地说,“不过既然其他的人也都来了,就让他们在这儿等一会儿也没关系。不过在我和这位先生谈话时还得请你们到外间去一下。”他把头向那个坏人点了点,那人的身体立即就僵了一下。

  那两个男人和三个女人立即表示赞同,约翰逊随手把门关上了。

  奎因向帕森·约翰尼转过身去。

  “把这个坏蛋带过来!”他对那警察喊道。他双手的手指扣在一块儿,坐在潘泽的椅子上。那恶棍走过地毯,被径直推到了桌子前面。

  “现在,帕森,我让你来了该来的地方。我们可以在这儿好好谈谈了,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我们的。明白吗?”

  帕森一言不发,眼神里现出一种不信任的神色。

  “好,你什么都不想说,啊,约翰尼?你以为我会让你这样挺多久?”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什么也不知道,还有,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那恶棍绷着脸说道。

  “你的律师?哎,帕森,你的律师叫什么?”警官假装不知情地问道。

  帕森咬了咬嘴唇,依旧一言不发。

  奎因转脸向约翰逊问道“约翰逊,我的小伙子,你在巴比伦监狱工作过,是吧?”

  “,头儿。”那侦探回答说。

  “就是你被送去的那一年,”警官温和地对那坏蛋解释道,“记得吗,帕森?”

  还是沉默。

  “好吧,约翰逊,”警官把身子靠在椅背上继续说道,“请你告诉我一下,是谁为我们这位朋友辩护的?”

  “费尔德。可……”约翰逊看着帕森说道。

  “没错,这位先生现在毫无知觉地躺在我们的停尸房里。哎,帕森,这又是怎么回事?别再装了,你怎么能说你根本就不认识蒙特·费尔德呢?当我只是提到了他的姓的时候,你就知道他的名。你给我说清楚,说!”

  那恶棍斜睨着警察,眼里闪出鬼祟的绝望的光。他舔了舔嘴唇说道“你那些全说对了,警官。可我……我真的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我不骗你。我都有一个月没见到费尔德了。我没有……我的天,你不会把罪名强加给我,是吧?”

  他痛苦地盯着奎因。警察又拉了他一下,让他站直了“帕森,帕森,你怎么能随便下结论呢。我只是让你来问问情况。,如果你要承认是你谋杀的话,那我可以把我的人都叫来,然后我们打个报告,再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家睡觉去了。你觉得怎么样?”

  “不!”那恶棍叫道,突然伸出了胳膊。警察很熟练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拧到了他的背后,“你怎么能那么说?我是不会承认任何事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今天根本就没见到费尔德,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也在这儿!认罪——我有一些有影响的朋友,警官,你不能把罪名加在我的身上,我告诉你!”

  “那太糟糕了,约翰尼!”警官叹道,“那好吧,你没有杀蒙特·费尔德。那你今天是几点钟来的,你的票又在哪儿?”

  帕森用手拧着帽子“我刚才什么都不想说,警官,那是因为我以为你要把谋杀的罪名强加给我。我可以解释我是什么时候、怎么到这儿来的。那是大约八点半,是拿票进来的。这是票根。”他在大衣口袋里仔细找了找,找出了一张撕过了的蓝色票根。他递给了警官,警官大概地看了看后放进了口袋里。

  “那你,你是在哪儿弄到的票呢?约翰尼。”

  “我……我女朋友给我的,警官。”恶棍紧张地答道。

  “喔…还搅进来个女人,”奎因快活地说,“那你那年轻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约翰尼?”

  “谁?……嗨,她……嘿,警官,别给她找麻烦,好吗,警官?她是个正经人家的孩子,她什么也不知道。真的,我……”

  “她叫什么?”警官厉声说道。

  “马奇·奥康奈,”约翰尼低声说道,“她是这儿的引坐员。”

  奎因抬起了眼睛,迅速地和约翰逊交换了个眼神。那侦探离开了房间。

  “好,”警官再一次舒服地靠着椅背说道,“那就是说我的老朋友帕森·约翰尼对蒙特·拉尔德的事一无所知。好,好,好!我们就看看你年轻的女朋友会怎么说。”警官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恶棍手里的帽子。这是一项廉价的黑色浅项软呢帽,和这家伙身上的衣服倒是很相配,“嗨,帕森,”他突然说道,“把你的帽子递给我。”

  他从不情愿的恶棍手中接过了那顶帽子仔细研究起来。他把皮带子放到里面又研究了一番,然后又递了回去。

  “我们还忘了件事儿,帕森,”他说,“警官,你搜过卡赞耐里先生的身吗?”

  帕森接受了检查,不过他还算镇定。

  “没什么特别的,”警官说着又继续搜着。他把手伸进了这个人的后面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很鼓的钱夹,“您想看这个吗,警官?”

  奎因接了过来,快速地数了数里面的钱,然后还给了那个警察,警察又给帕森放回了口袋。

  “一百二十二块,约翰尼,”警官说道,“我好像闻到一种波努莫丝绸的味道。不过,”他冲穿着制服的警察笑道,“没有长颈瓶?”

  警察摇了摇头。

  “他衬衣和背心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又是否定的回答。奎因沉默了,这沉默一直持续到了检查结束。帕森·约翰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好了,约翰尼,你今晚的运气可是不坏呀……进来!”听到敲门声后警官喊道。门开了,一位穿着引坐员制服的苗条的姑娘出现在门口,这姑娘今晚已经接受过一次讯问了。约翰逊也随后走了进来,并随手关上了门。

  马奇·奥康奈站在那儿悲哀地看着她那似乎在研究地板的恋人。她又飞快地看了警官一眼,然后她的嘴唇绷紧了,紧接着她尖刻地说道“怎么样?他们到底把你抓住了吧,你这笨蛋!我早就告诉过你别乱跑!”她轻蔑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帕森气得直喘粗气。

  “那你刚才怎么不告诉我们,姑娘?”警官轻声问道,“你怎么不说你给你的朋友约翰·卡赞耐里搞到了一张票?”

  “我什么都不想说,警察先生。我为什么必须得说呢?约翰尼和今晚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们先不讨论那个问题,”警官把玩着手里的鼻烟壶说道,“我现在想知道的就是,马奇,从我们谈完话后你又想起什么没有?”

  “你什么意思?”她问道。

  “我的意思就是,你告诉过我演出开始之前你一直在通常呆的位置上,就是说你帮助好多人找到了座位,你不记得是不是为蒙特·费尔德,也就是死者,引过座位,后来整场演出期间你就站在左边过道的尽头。整场演出,马奇。是这样的吗?”

  “是,警官。谁能说不是呢?”那女孩激动起来,警官看了看她颤动的手指,她的手指僵住了。

  “啊,别说了,马奇,”帕森突然插话道,“别再做无谓的辩解了,他们迟早会查出我们一直在一起的,然后他就会跟你找麻烦。你不知道这家伙,还是别和他搀和,马奇!”

  “那好!”警官看了看那恶棍,又看了看那女孩后说道,“帕森,你年纪大了之后聪明多了。我是不是听见你说了你们两个一直在一起?什么时间、为什么、有多久?”

  马奇·奥康奈的脸红了,接着又变白了。她狠狠地盯了她的男朋友一眼,然后转身对奎因说“我看我还是都说了吧,不管怎么样我也逃脱不了了。我知道的就这些,警官。如果你不告诉经理的话,那上帝都会保佑你的!”——奎因的眉毛动了动,他没有打断她的话——“我给约翰尼搞了一张通行证,就这样,”她挑战似地继续说道,“那是因为,哎,约翰尼喜欢枪杀、流血这类东西,所以我就给他搞了这张通行证。这个通行证可以允许两个人进来,所有的通行证都是这样。所以约翰尼旁边的座位就一直空着。那是一个靠左排通道的座位——这是我能给这家伙搞到的最好的座位了。第一场的时候我非常忙,所以根本就没有可能和他坐在一起。不过休息之后,等第二场开始的时候,一切事情都已经就绪了,所以我就有机会和他坐在一起了。,我承认,差不多整个第二场我都和他坐在一起。我为什么……我为什么就不能休息一会儿呢?”

  “我明白了,如果你早告诉我就会省好多时间,也会给我减少好多麻烦,年轻的女士。你第二场一直都没站起来吗?”

  “哎,我站起来了好几次,不过一切都正常,经理也不在旁边,所以我就又回去了。”

  “你路过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费尔德呢?”

  “不,没有,先生。”

  “你有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人坐在他身边吗?”

  “没有,先生。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就在那儿。我……我想我都没往他那边看。”

  “那我觉得,”警官冷冷地接茬道,“你都不记得第二场为任何一个一排的人引过坐吧。”

  “是的,先生……啊,我知道我不该那么做,也许吧,不过我整晚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她越回答问题就越紧张,她不时地看看帕森,可帕森好像一直盯着地板。

  “你给我们帮了很大的忙,年轻的女士,”奎因说道,突然他站了起来说,“就这样吧。”

  就在她转身离去的时候,那恶棍也假装无辜地偷偷跟着她走。奎因向那警察打了个手势,于是帕森不得不又回到他原来站的地方。

  “还没这么快,约翰尼,”奎因冷冰冰地说,“奥康奈!”

  那女孩转过身,装出一副不在乎的神情。

  “这会儿我是不会对潘泽先生说什么的。不过我也建议你再和长者说话的时候嘴巴最好放干净点儿。现在你可以出去了,不过要是从你这儿走漏一点风声,上帝是不会保佑你的!”

  她大笑起来,然后摇摆着走出了屋子。

  奎因对那个警察转过身子“给这家伙戴上手铐!”他用手点着那恶棍厉声说道,“把这家伙带回警局去!”

  警察敬了个礼,紧接着手铐咔哒地响了一声,帕森呆呆地看着他腕子上的手铐。还没等他张开嘴说出什么,他就被拽出了房间。

  奎因厌恶地挥了挥手,把自己陷进皮椅子里,又拿出鼻烟壶吸了吸,然后用一种完全不同的语气对约翰逊说道“我得麻烦你一下,约翰逊,我的小伙子,请你把摩根先生请到这里来。”

  本杰明·摩根迈着僵硬的步子走进了奎因临时性的秘室,他无法掩饰自己的不安。他用一种快活、浑厚的男中音说道“哎,先生,我来了,”说着他也坐进了椅子里,然后又像满意地坐在酒吧里的男人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奎因没有说话,他长时间地、专注地盯着摩根,他的这种注视让摩根感到坐卧不安。

  “我叫奎因,摩根先生,”他用一种友好的口气说道,“理查德·奎因警官。”

  “久仰了,”摩根一边站起来和奎因握手一边说道,“我想您知道我是谁,警官。好多年前您在审讯罪犯的法庭上就见过我了。有一个案子——您还记得吗?——我为被指控犯有谋杀罪的玛丽·杜利特尔辩护……”

  “记得!”警官诚心诚意地感叹道,“我说我觉得以前在哪儿见过你似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帮她把官司打赢了。你那次干得可真棒,摩根——非常非常出色。所以你就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好!好!”

  摩根笑了“那都是历史了,”他承认说,“不过我想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警官。你知道,我现在已经不再干这一行了。”

  “是么?”警官又拿出了鼻烟壶,“这我可不知道。”他吸了一下,“出了什么事吗?”他同情地问道。

  摩根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有大麻烦了。我可以吸烟吗?”他突然问道。得到了警官的允许之后他点了一只雪茄,深深地吸了起来。他们两个人很长时间都不说话。摩根感觉到警官在观察他,他不停地变换着姿势,尽量避免警官的目光。老警官看样子是在沉思默想,他把头埋在胸口。

  这种沉默中包含着一种紧张、窘迫的气氛。整个房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墙角的那座座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剧院的某个地方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声音越来越高,高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然后一切又都寂静无声了。

  “你看,啊,警官……”摩根咳嗽了一下。他整个人都藏在雪茄的烟雾里,这使得他的声音听起来又粗又闷,“这是怎么回事……是静坐沉思吗?”

  奎因抬起头,看样子有些惊异“哎?实在对不起,摩根先生。我想我是走神了。已经有一会儿了吧?我的天!看样子我真是老了。”他站起身,手背在背后,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儿。摩根的目光跟随着他。

  “摩根先生,”警官以他独特的跳跃式的思维方式开始了谈话,“你知道我为什么请你来谈谈吗?”

  “哎……警官,恐怕我不敢说知道。不过我认为肯定和今晚的意外有关。不过我到底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我可不敢承认说我知道。”摩根被他自己抽的烟呛了一下。

  “摩根先生,你一会儿可能就会知道了。”警官倚着桌子说道,“今天晚上有个人被谋杀了,可这并不是意外,我可以肯定这一点。死者是蒙特·费尔德。”

  虽然警官只是平静地道出了一个事实,却使摩根着实吃了一惊。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眼神里闪出惊异的光,双手颤抖着,呼吸也变的粗重起来。他的雪茄烟也掉到了地板上。奎因愁眉不展地看着他。

  “蒙特·费尔德!”他叫道,声音极其令人害怕。他盯着警官的脸。突然他瘫软在椅子里,整个身体都在不住地颤抖。

  “把你的雪茄捡起来,摩根先生,”警官说道,“我可不能辜负了潘泽先生的热情。”那位律师机械地弯下腰捡起了雪茄。

  “我的朋友,”警官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管你是世界上最出色的演员,还是你刚受到了生活中巨大的打击,”他直起了身子继续说道,“请你现在就告诉我,摩根先生,为什么你对费尔德的死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可是……可是,天!蒙特·费尔德……哦,我的上帝!”他突然仰起头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使得奎因警觉起来。笑声还在继续,摩根的身体也随着笑声歇斯底里地摆动着。警官明白这种症状。他给了这位律师一个耳光,然后又揪着他的衣领让他站了起来。

  “别忘乎所以了,摩根!”奎因命令道。他严厉的语气起了作用。摩根不笑了,面无表情地看着警官,然后重重地跌坐在椅子里,身体依然在颤抖,不过这次已经不是毫无知觉了。

  “对……对不起,警官,”他用手绢擦着脸说道,“这……真让我吃惊。”

  “很明显,”警官干巴巴地说,“就是地球现在开裂了你也不会表现得更吃惊了。好了,说说吧,摩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律师不断用手绢擦着脸上的汗水。他像风中的树叶一样颤抖着,他的下颚变红了。他迟疑不决地咬着嘴唇。

  “那好吧,警官,”他终于说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这样就更好了,”警官赞许地说道,“你能告诉我你一次见到蒙特·费尔德是什么时候吗?”

  律师紧张地清了清喉咙“嗨,嗨,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他低声说道,“我想你知道我们曾经是搭档——而且我们合作得还很成功。然后出了件事,我们就分开了。从……从那会儿开始我就没再见过他。”

  “大约有多久了?”

  “两年多一点吧。”

  “很好。”奎因往前探了探身,“我还非常想知道你们两年前为什么分道扬镳了。”

  律师垂下了眼帘,看着自己的雪茄烟“我……哎,我想你和我一样都非常了解费尔德的为人。我们在道德观念方面有一些分歧,争论了几次之后,就决定不再合作下去了。”

  “你们是友好地分手的吗?”

  “哎……在某种程度上说,是。”

  奎因敲了敲桌子,摩根紧张地移动了一下,很显然,他还没有摆脱惊异给他带来的影响。

  “你今天晚上是什么时候到剧院来的,摩根?”警官问道。

  摩根听了这个问题似乎很吃惊“呃……大约八点一刻吧,”他回答说。

  “请你把票根给我看一看。”奎因说道。

  律师摸了几个口袋之后终于找到了,递给了警官。奎因接过了票根,偷偷从兜里拿出了他藏在那里的三张。他把手藏在桌子底下,仔细对照了这四张票很,然后面无表情地放进了口袋里。

  “你坐在中厅M二座位上,是吧?这座位不错呀,摩根,”他说道,“你为什么来看<枪战>呢?”

  “嗨,这剧很流行,不是吗,警官?”摩根看样子很窘迫,“我也不知道我今晚为什么要来——我并不是一个爱看戏的人,你知道——可是这个罗马剧院的经理好心好意地送了我一张票。”

  “是这样啊!那他们可太好了。你是什么时候收到票的?”

  “哦,我是星期六上午在我的办公室接到的票,还有一封信,警官。”

  “呃,还有一封信,你没带在身边,是吧?”

  “我可以肯定,我带了,”摩根一边说一边又在口袋里翻了起来,“好了,在这儿!”

  他递给了警官一张很小的长方形的毛边白纸,警官小心地拿到亮的地方仔细看了看。纸上打印着几行字,透过这几行字还可以看到纸张上的水印,警官抿着嘴唇,把纸小心地放在桌子上。在摩根目光的注视下,警官翻了翻潘泽的抽屉,直到他找到了一张记录用纸。这张纸很大,呈正方形,上方印着剧院的标记。奎因把这两张纸放在一起,思考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然后拿起了摩根给他的那张纸读了起来。他读得很慢。

  罗马剧院的经理诚挚地邀请本杰明·摩根先生光临剧院观看九月二十四日(星期一)晚上的《枪战》一剧的演出。作为纽约的知名人士,我们恳请摩根先生对这部戏提出宝贵意见。,我们并不勉强,但剧院的所有管理人员都热切地希望摩根先生能接受我们的邀请。

  (签名)罗马剧院由S.

  “S”潦草得几乎无法辨认。

  奎因抬起头微笑道“剧院可真不错,摩根先生,不过我想……”他依然笑着向一直坐在角落里椅子上静观事态发展的约翰逊打了个手势。

  “把潘泽经理请来,约翰逊,”警官说道,“如果搞宣传的叫比尔森或是皮尔森的小伙子也在的话,也请他进来。”

  约翰逊出去后他又转身对律师说道“麻烦你把手套借我用一下,摩根先生。”

  摩根奇怪地把手套放在桌子上,警官小心地拿了起来。手套是白丝的,这是配晚礼服的最普通的手套。警官假装很认真地检查着手套。他把它们翻了过来,仔细地研究一个手指上的斑点,后来又试着往自己的手上戴,好像是和摩根开着玩笑。他检查完毕后,默默地又把手套递给了律师。

  “……呃,对了,摩根先生,你的帽子非常精神。我可以看看吗?”

  律师依旧沉默着把帽子放在桌子上。奎因漫不经心地拿了起来,由衷地叹道“哦,纽约的东西。”他在手里反复把玩着帽子,帽子的质地相当不错。帽檐是由闪光的白丝制成,上面印着厂家的标记“詹姆斯·昌西公司”,标记是金色的。帽子的带子上印着名字的缩写“B.M.”。奎因把帽子戴到自己头上时笑了。帽子非常合适。他几乎是立刻就摘了下来,还给了摩根。

  “非常感谢你这么通情达理的合作,摩根先生,”他一边说一边往从兜里掏出来的一个记事簿上匆匆地写着什么。

  门开了,约翰逊、潘泽以及哈里·尼尔森走了进来。潘泽迟疑地向前迈着步子,尼尔森坐在了扶手椅里。

  “潘泽先生,”奎因慢慢地说,“罗马剧院一共使用多少种书信纸?”

  经理的眼睛张大了“就一种,警官。就是你面前桌子上的那种。”

  “嗯……”奎因把摩根给的那张纸递给了潘泽,“我想请你仔细检查一下这张纸,潘泽先生。以你所知,罗马剧院用过这种纸吗?”

  经理吃惊地看着这张纸“不,我想没有。不,我敢肯定没有。这是什么?”他看到纸上的那几行字时叫道,“尼尔森!”他大叫道,向主管宣传的那人转过身去,“这是什么?是你们最近搞的吗?”他在尼尔森的面前挥舞着那张纸。

  尼尔森从老板手里拿过了那张纸,匆匆地读着上面的字“哎,我的天呐,”他轻声说道,“我可是说不清楚了!”他又读了一遍,脸上闪着敬慕的神色。后来,他看到四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看,就把那纸还给了潘泽,“对不起,我得否认自己参与了这个聪明的举动。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好办法呢?”然后他抱着双臂退到了他的角落里。

  经理迷惑地转向奎因“这真是怪事,警官。据我所知,罗马剧院从来都没用过这种信纸,而且我也可以向你发誓,我根本就没搞过这种宣传活动。如果尼尔森也否认的话……”他耸了耸肩膀。

  奎因小心地把纸放进了口袋里“就这样吧,先生。谢谢你们。”他点点头,示意他们两个可以出去了。他带着评判的眼光看看律师,这时律师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警官抬起胳膊支在桌子上。

  “这件事你怎么看,摩根先生?”他简洁地问道。

  摩根跳了起来“这简直是太离奇了!”他叫着,在警官的眼前挥舞着拳头,“我和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要问我的话,我只能这样告诉你!还有,如果你以为靠检查一下我的帽子、手套就能给我定罪的话,那我告诉你,以上帝的名义,你还得检查我的内裤呢,警官!”他语气太快,以至于气都喘不上来了,所以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他的脸已经胀紫了。

  “可是,我亲爱的摩根,”警官温和地说,“你为什么把自己搞得这样紧张呢?这样别人会以为我指控你谋杀了蒙特·费尔德呢。坐下来冷静一下,伙计。我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

  摩根瘫软在椅子里。他用一只颤抖的手抚了抚额头说道“对不起,警官,我不该发脾气。可是这些恶心的事让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几乎就听不见了。

  奎因坐在那儿用探询的目光看着他。摩根在那儿使劲用手绢擦着汗并不停地大口吸着雪茄。约翰逊反抗似地咳嗽起来,并抬头看着天花板。外面的声音又一次穿墙而入,不过很快就消失在半空中了。

  奎因的话音打破了沉寂“好了,摩根,你可以走了。”

  律师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张开嘴巴好像要说什么,不过他又闭上了嘴,把帽子扣在了头上,出去了。约翰逊看到警官的手势不得不帮他打开门。他们两个都出去了。

  当屋里就剩下警官一个人的时候,他立即就陷入了沉思。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四张票根、摩根给他的那封信以及从死者口袋里发现的那个女上晚妆手袋。他那天晚上第二次打开了那个手袋,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摊开在桌子上。里面有几张精美地印着“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的卡片。两块精巧的蕾丝手绢、粉盒、粉扑、口红、一个装零钱的小口袋里有二十美元的纸币和几个硬币,还有一把家门钥匙。

  奎因若有所思地用手摆弄了一会儿这些东西,然后把它们装回了手袋里,又把这个手袋连同票根、信件一起装进了自己的口袋,他站了起来,慢慢地环顾一下四周。他走到衣帽架前,摘下了一顶挂在那里的简洁的圆顶礼帽,研究了一下礼帽的里面。里面的名字编写“L.P.”以及帽子的尺寸六又四分之三似乎引起了警官的兴趣。

  他把帽子放回了原处后,打开了门。

  坐在外间的那四个人连忙站起身,脸上带着解脱了的表情。奎因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面带微笑地站在门口“我们现在谈谈吧,请你们都进来好吗?”

  他礼貌地站在一边让他们先进去了——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他们很兴奋地走进屋子,那年轻人忙着为女人们拉椅子让他们坐下。四双眼睛都急切地盯着站在门口的老者。他慈祥地笑着,又快速地扫了外间一眼,然后关上房门,迈着平稳的步子走到桌前坐下,又摸出了鼻烟壶。

  “好了!”他温和地说,“我为让你们等了这么久向你们道歉。你们知道,这也是公事公办……好,我们来说说。哎……对了,对了,我应该……好吧!,女士们,还有那位先生,我们就开门见山吧。”他温和的目光投向了那个最漂亮的女人,“小姐,虽然你还没有介绍过自己,不过我相信你叫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我说得对吗?”

  那女孩挑了挑眉毛“您说得太对了,先生,”她用一种悦耳的音乐般的声音回答道,“不过我还不知道您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她笑了。这是一种极有吸引力的微笑,微笑里充满魅力和女人味。她是一个年轻成熟的女性,有着棕色的眼睛和奶油色的皮肤,,她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让警官耳目一新的感觉。

  他冲她笑了笑“好把,伊维斯·波普小姐,我知道这对一个外行来说是很神奇的。不过,我是个警察,知道你的名字就没有什么可神奇的了。简单说吧,你不是那种默默无闻的女性,今天我还在报纸上见到过你的照片呢,其实,是在娱乐版。”

  女孩笑了,笑声里带着点紧张“原来是这样!刚才我还有点害怕呢。那么您找我干什么呢?”

  “公事,完全是公事。我对什么人感兴趣的时候,都是与公事有关。不过在我问你问题之前,可以问一下你的朋友们都是什么人吗?”

  那三个人窘迫地咳嗽了一下。弗朗西斯极具魅力地说“很抱歉我的疏忽,警官。这位是希尔达·奥兰治小姐,这位是伊芙·爱丽丝小姐,她们都是我的好朋友。这位是斯蒂芬·巴里先生,我的未婚夫。”

  奎因惊奇地看了看她们“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们不是《枪战》的演职员吗?”

  他们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奎因对弗朗西斯说道“我不想太公事公办,伊维斯·波普小姐,不过有点事想请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让你的朋友们陪着你呢?”他毫无恶意地微笑了一下,“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近人情,不过我可是让我的手下请你单独来的。”

  其他三个人直挺挺地站着。弗朗西斯带着恳求的目光转向了警官。

  “我……请原谅我,警官,”她快速地说道,“我……我从来都没被警察问过话。我非常紧张,所以我就请了我的未婚夫和这两位女士来陪我,他们都是和我最亲密的人。我不知道这违背了您的意愿……”

  “我明白了,”奎因笑着回答说,“我完全明白。不过你看……”他决绝地挥了挥手。

  斯蒂芬·巴里弯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如果你需要我,亲爱的,我是不会离开你的。”说完,他挑战似地看着警官。

  “不过,斯蒂芬,亲爱的……”弗朗西斯无助地哭道。奎因的表情里没有一点让步的意思,“你……你最好还是走吧。不过请你在外面等我。不会太长时间的,是不是,警官?”她问道,眼睛里闪着不愉快的光。

  奎因摇了摇头说“不会太长时间的。”他整个的态度已经改变了,他好像有些粗暴了。其他人都发现了他态度的变化,不由得也生起气来。

  希尔达·奥兰治,这个年届四十的女性,脸上还隐约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的风采,现在不得不靠化妆来掩盖岁月的痕迹,她盯着警官说“我们就在外面等你,亲爱的。如果你感到不适,或是什么,就喊,然后我们就会来帮你。”说完,她快步地走出了屋子。

  伊芙·爱丽丝拍了拍弗朗西斯的手“别担心,弗朗西斯,”她用一种轻柔但很清晰的声音说,“有我们呢。”说完,她拉着巴里的胳膊,跟着希尔达出去了。巴里带着气愤和不舍的目光回头看了看,把门摔上之前又狠狠地盯了警官一眼。

  警官立即站起了身,他的动作干脆利落。他把手按在桌面上,眼睛盯着弗朗西斯的眼睛“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小姐,我和你联系完全是出于公事的需要……”他把手伸进了口袋里,拿出了那个精致的镶着水晶的手袋,“我就想还你的包。”

  弗朗西斯半站半坐,她的眼睛盯着那个小包,脸上的颜色有些变了“嗨,那是……那是我的包。”

  “说得对,伊维斯·波普小姐,这是今晚在剧院找到的。”

  “那!”那女孩紧张地笑了笑,坐进椅子里说道,“我太傻了,直到刚才我才想起它来!”

  “不过,伊维斯·波普小姐,找到你的包的地方比找到你的包本身更重要。”他停顿了一下,“你知道今天晚上这里有个人被谋杀了吗?”

  她张着嘴盯着警官,眼睛里闪过了极度恐惧的神色“是的,我听说了。”

  “哎,你的包,伊维斯·波普小姐,”警官没有一点软弱的神色,“是在死者的身上找到的。”

  那女孩的眼里闪过了极度的惊恐。然后,她低声尖叫了一声,瘫软在椅子里,脸色变得惨白。

  奎因跳了起来,眼里现出了关切同情的目光。正当他探过身子的时刻,门开了,斯蒂芬冲了进来,希尔达·奥兰治、伊芙·爱丽丝以及约翰逊都跟着他冲了进来。

  “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你这老混蛋!”那演员大叫道,用肩膀把警官撞到了一边。他温柔地抱住了弗朗西斯,用手拂去她眼睛前面的黑发,在她耳边安慰着她。当他走近的时候她抬起眼睛迷乱地看了看他“斯蒂芬,我……受不了了,”她低声说道,说完后又瘫在了他的臂弯里。

  “谁去弄点水来,”那年轻人抓住了她的手吼道。这时约翰逊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巴里理都不理,他摸了摸弗朗西斯的喉咙,帮她均匀地呼吸,这时她醒了过来。那两个女演员推了推巴里,并让所有的男人都出去。奎因温顺地跟着那个气愤的男演员和约翰逊出去了。

  “你可真是个好警察,是吧?”巴里讽刺地对警官说道,“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用你们警察惯用的伎俩打她的脑袋吗?”

  “好了,好了,年轻人,”奎因温和地说道,“别再讽刺挖苦了,年轻人。那年轻的女士只是受了点刺激。”

  他们就那样默默地站着,直到门开了,两位女演员扶着弗朗西斯走了出来。巴里马上跑到了她的身边“你没事了么,亲爱的?”他拉着她的手柔声问道。

  “请你……斯蒂芬……送我回家,”她沉沉地靠着他叹息着说。

  奎因警官站在一边让他们过去了。当他看着他们慢慢地走向正门加入到出去的人群中时眼里闪现出了悲哀的神色。

第六章 地方检察官变成了传记作家

  理查德·奎因警官是个奇特的人。他身材矮小瘦削但却很结实。他长着灰色的头发和象征丰富的经验的皱纹,他可以被看成是商人、看门人或者任何什么人。,只要衣着得当,他可以把自己伪装成任何一种人。

  他的神态里也有这种特征。很少有人像他一样了解自己。对于他的同事、敌人以及被他送上法庭的人来说,他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在他愿意的时候,他可以很具表演能力,或温和、或自负、或慈祥、或严厉。

  在他的内心里,就像有些人说的那样,他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是一位非常善良、非常敏锐、又是非常坚强的不会被残酷的事所打倒的人。凡是在工作上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会发现他性格的多变性,在他的人格中总是有新的东西出现。他发现在工作中就需要这种性格。人们永远都无法猜到他将要做什么或是说什么话,他们都有些怕他。

  现在他又独自一个人了,他回到了潘泽的办公室,把门关得紧紧的。他的调查取证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他又回到了真我。在这一刻,他又变成了一个老人,生理上的老人,但精神上又老到又充满智慧。他脑海里闪现最多的是那个被他吓得失去了知觉的女孩。女孩那张痛苦、恐惧的脸让他心头发紧。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的表情展现出了任何一个男人都希望得到的女儿的表情,那么惹人怜爱。看着她在他面前痛苦地失去了知觉,他的心都碎了。当他想到她的未婚夫对他的那种愤怒的表情时,他又不由得感到脸红。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态,警官又拿出了鼻烟壶,叹了口气,然后使劲地吸了起来……这时传来了敲门声,他又回到了工作时的神态——一个坐在桌前沉思默想的侦探。事实上,他非常希望进来的是埃勒里。

  他大喊了一声“进来”。门开了,一个衣着过分臃肿、戴着羊毛围巾的瘦削但眼神十分灵活的男人走了进来。

  “亨利!”警官兴奋地叫着站起身来,“你来这儿干什么?我还以为医生已经强迫你上床休息了呢!”

  地方检察官亨利·辛普森坐在椅子上后眨了眨眼。

  “医生,”他用说教式的语气说道,“医生,他们只会让我的脖子难受。把戏怎么样?”他一说话,就感到脖子有些难受。警官也又坐了下来。

  “对成年人来讲,”他断然说道,“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守规则的病人。你小心点,不然就会得肺炎的。”

  “行了,”检察官笑道,“可能发生的事多了,要担心那还得担心死了呢……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呃,是的。你的问题。你问的是,把戏怎么样?把戏,我亲爱的亨利,现在来看可不怎么乐观。你满意了吗?”

  “你还是再说得明白一点,”辛普森说道,“记住,我是个病人,就快死了。”

  “亨利,”奎因热切地往前探了探身子说道,“我告诉你说我们目前遇到的案子是我们处理过的最棘手的一个……你脑袋嗡得一下了吧?我不想把我的麻烦事告诉你!”

  辛普森皱着眉头看着他“如果你这么说,那我想那一定是真的了,不过这案子来得不是时候。选举已经为期不远了,要是有这么一件没有侦破的案件,那一定会给反对党抓住把柄的……”

  “哎,这只是一种看问题的方法,”奎因低声说道,“我可没从选举的角度考虑,亨利。有个人被谋杀了——坦率地说,我这会儿考虑的就一个简单的问题,那就是是谁干的。”

  “我接受你的意见,警官,”辛普森用一种更轻松的语气说,“不过你要是听到了我几个月前干的事——是在电话里……”

  “等一下,我亲爱的沃森,埃勒里就会这么说,”奎因笑道,他的情绪很明显地变了,“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天你在家,可能是在床上。电话铃响了。一个声音在电话里发牢骚、叫骂、怪笑,反正是发出了一切能让人不安的声音。那声音说道”我不能忍受像一个普通的罪犯一样被警察抓住!我要给奎因那老家伙添点麻烦!他严重干扰了人们的人身自由!‘等等,等等,这一类的话……“

  “你这个家伙!”辛普森笑了起来。

  “这个先生,也就是出怪声的这个男人,”警官继续说道,“一定又矮又胖,戴着金丝边的眼镜,有一种不太好听的女人似的嗓音,又装出一副关心家庭的样子——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女儿——是一个受公众瞩目的人物,而且总是把你当作他‘最好的朋友,地方检察官辛普森。’我说得对不对?”

  辛普森坐在那儿盯着他,过了一会儿,他笑了。

  “非常的神奇,亲爱的福尔摩斯!既然你这么了解你的朋友,那我想你告诉我他的名字也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简单了。”

  “呃——不过这只是想象,是吧?”奎因红着脸说道,“我……埃勒里!我的儿子!见到你真高兴!”

  埃勒里走进了房间。他和辛普森热情地握了握手,辛普森也像老朋友似地问候他,埃勒里也关切地询问了地方检察官的病情,然后放到桌子上一大杯咖啡和一纸袋法式点心。

  “好了,先生们,大搜查已经结束了,劳累的侦探们也该吃点夜餐了。”他笑着,亲热地拍了拍他父亲的肩膀。

  “天!埃勒里!”奎因高兴地叫道,“这可是个惊喜!亨利,你要和我们一块儿庆祝一下吗?”他用纸杯倒了三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我不知道你们要庆祝什么,不过算我一个,”辛普森说道,三个男人都尽兴地喝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埃勒里?”警官满意地喝着咖啡问道。

  “上帝既不吃,也不喝,”埃勒里吃着一块奶油蛋糕说道,“我可不是万能的上帝,所以还是请你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吧……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利比先生,就是利比冷饮店的老板,是他带来的蛋糕,他是来确定杰斯·林奇说的姜汁酒的事的。而且埃琳娜·利比小姐也证实了巷子里的事。”

  奎因用大手绢擦了擦嘴唇“好的,不过还是让普鲁提去证实一下这件事。我今天晚上和几个人谈了话,现在我没事可干了。”

  “谢谢,”埃勒里干巴巴地说道,“这种复述不错。今天晚上就发生了这么点事。”

  “先生们,”辛普森放下杯子说道,“我要来说的事是这样的。大约半个小时之前,我的‘一个好朋友’给我打了个电话——这个人有一点背景——他含含糊糊地告诉我说今天有个人被谋杀了。他还说,理查德·奎因警官像一阵大风似地刮到了剧院,他身后还跟着些小风。一到剧院他就让每个人都毫无理由地等了一个多小时,这一点都不符合程序,我的朋友是这样说的。他还说警官甚至把他当成了罪犯,搜查了他、他妻子还有他女儿之后才让离开剧院。我知道的情况就这些——他其他的话就是些骂人的话,与案子都没什么关系。还有一件事就是维利在外面告诉了我被谋杀的人是谁,而这才是最有趣的部分。”

  “你对这个案件的了解程度和我差不多,”警官说,“可能比我知道的还多呢,因为我觉得你对费尔德要比我对他了解……埃勒里,外面搜查时有什么事发生吗?”

  埃勒里舒服地把两腿叠在一起“和你预计的一样,搜查观众没有什么结果。没发现什么异常,一件都没有。看样子人人都有罪,可人人又都有不认罪的理由。换句话说,我们可是前景不乐观啊!”

  “,,”奎因说道,“这件事的背后肯定有一个聪明人作主谋。我想你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帽子吧?”

  “那也是我重点要找的东西,爸爸,”埃勒里回答说,“可是,没有,没有可疑的帽子。”

  “他们都搜查完了吗?”

  “我穿过街道去买吃的的时候他们就差不多完事了,”埃勒里说道,“后来没办法了,只能让楼座上愤怒的观众下楼,把他们放到了大街上。现在所有的人都走了……楼座上的观众、剧院的职员、剧组人员……演员。整个晚上他们都在扮演受难的上帝,可突然他们发现自己就站在平常的街道上,穿着普通人的衣服。顺便说一句,维利也搜查了从这里出去的那五个人。那年轻的女人车可真不错。我看见了伊维斯·波普小姐一行人……我想你不会把他们给忘了吧。”

  “所以我们已经进退维谷了,哎?”警官咕哝道,“今晚的事就是这样,亨利。”他把一晚上的活动向默默地坐在椅子里皱着眉头想事情的辛普森作了扼要的介绍。

  “事情就是这样,”警官在这间小办公室汇报了之后道,“哎,亨利,关于蒙特·费尔德,你肯定有要告诉我们的话。我们知道这家伙名声不怎么样——不过我们知道的就是这些。”

  “这评价对于他来讲已经够好的了,”辛普森生气地说道,“我差不多知道他一生做过的每一件坏事。看样子你们这个案子有一定的难度,但愿我说的关于他的过去的事能给你们提供点线索。”

  “费尔德最开始在我的手下干,那时他就被怀疑和水桶店诈骗案的丑闻有关。那时还是助理地方检察官的克洛宁却没法抓住他的把柄。费尔德把一切都掩藏得很好。我们所拥有的证据只是一个给黑帮踢出来的人讲的故事,这故事也无法辨认是真是假。,克洛宁一直也没让费尔德知道他已经受到了我们的怀疑。这事也就过去了。克洛宁脾气急躁,每一次他都以为自己发现了证据,可每一次都不了了之了。不过,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费尔德很狡猾。

  “等我到了那儿以后,克洛宁就让我们调查费尔德的背景,是秘密调查。我们得到的情况就这些蒙特·费尔德来自新英格兰的一个贵族家庭——那种并不用吹嘘自己是五月花号船员后裔的那种家庭。他小的时候家里给他请过一个家庭教师,后来又去了很好的学校,他不想学好,后来他父亲把他送到了哈佛大学读书,希望他能成为有才气的人,这也是他父亲的一线希望。他好像小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好孩子,虽然没犯过什么罪,却非常野蛮。从另一方面来讲,他骨子里还有一股傲气,等他长大以后,就自作主张地把名字缩短了。他家族的姓原来是Field-ing,后来他就叫蒙特·费尔德了。”

  奎因和埃勒里点了点头,埃勒里看样子好像在沉思,奎因则直直地盯着辛普森。

  “可以说,”辛普森继续说道,“费尔德并不是一无是处。他很有头脑,他在哈佛读法律,读得还不错。他的口才非常好,这也得益于他丰富的法律知识。不过在他毕业之后,他的家庭还没来得及为他们帮他选择的职业而骄傲时,他就卷入和一个女孩的桃色新闻中去了,弄得自己声名狼藉。他的父亲一怒之下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他玷污了家族的名声,你们明白那种事的……哎,不过,我们的这位朋友并不怎么悲伤。他不再愿意处理一些小案子了,他决定自己去挣大钱。那一段时间他是怎么干的我们不得而知,后来我们知道他和一个叫科恩的人做了搭档。那人也是这行中比较狡猾的那种人。这种搭档多么天衣无缝!他们靠帮助骗子辩护赚了很多钱。你和我都知道,那些比最高法院还知道法律的空子的人,谁能治得了他们呢。他们什么事都插手——那时是罪犯的黄金时期。骗子们都知道有科恩和费尔德为他们辩护他们是不会有事的。

  “后来那个科恩先生,就是那个经验丰富的家伙,和一个客户有了瓜葛,他们共同赚了很多黑钱——他在那一行干得很漂亮,美中不足是他的英语不够地道。我说,这位科恩先生的下场可不怎么美妙。一个冬天的晚上,他在北河的源头被人谋杀了,他的头被打穿了。十二年过去了,凶手依然没有查出来。我们对他的身份早就怀疑了,如果破了今晚的案件就能把科恩那案子也解决了,我是一点也不吃惊。”

  “那他也就是那么一种花花公子,”埃勒里说道,“就是死了之后他的面容也那么不招人爱见。为了他我没买到那本第一版的书可真是太亏了。”

  “算了吧,你这书虫,”他父亲不满道,“说下去,亨利。”

  “现在,”辛普森拿起了一块蛋糕,边吃边说道,“现在我们来说说他生活中好的一面。他搭档悲惨地死去之后,他好像重新开始了生活。他真的去工作了——这回是真的从事合法的工作——他还有足够聪明,干得很好。有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干,渐渐他消除了以前留下的坏名声,现在名声已经开始变好了呢。

  “他好好表现的时间持续了六年。后来他遇到了本·摩根——一个从来就没有什么污点和坏名声的人,虽然他缺少当律师的灵气。不知通过什么手段,费尔德说服了摩根和他搭档。后来事情就开始变糟了。

  “你们可能还记得纽约那段治安很恶劣的日子。纽约有一个很大的犯罪团伙,这个团伙里有公职人员、骗子、律师,有些案件还涉及了政治家。那时候出现了许多银行抢劫案;城市里到处都在卖假酒;还出现了许多谋杀案,这让政府如履薄冰。不过这事你和我一样清楚。你们虽然抓住了一些人,但你们却没有把这个团伙一网打尽,而且我完全有理由认为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就是蒙特·费尔德。

  “看见了吧,一切的一切对于他这种聪明人是多么的简单。通过他第一个搭档的培训,他对见不得人的那些东西都了如指掌。当科恩不再有用了的时候,他很轻易地就被剔除了。然后费尔德——记住我这可都是推测,因为还没有证据——然后费尔德,在从事法律工作这一受人尊重的幌子的掩盖下,建立了一个更大的犯罪团伙。对于他是怎么干成这一切的我们无从知道。当他一切都准备就绪时,他遇见了很出名的、受人尊重的摩根,然后他的法律地位就稳固了,于是在近五年就开始了大规模的诈骗活动。”

  “摩根是怎么搀和进来的?”埃勒里很随便地问道。

  “我就要说到这个了。我们可以完全肯定的是,摩根和费尔德干的这些非法勾当丝毫都没有关系。他品格端正,事实上对于人品不好的当事人他都拒绝为他们辩护。当摩根知道了一些费尔德干的勾当之后,他们的关系就开始紧张了。事情是不是真的如此我还不敢确定,不过你们去问摩根,就可以得出结论了。不管怎么说,他们分道扬镳了。从那以后,费尔德干的事情就有一点半公开的味道了,还是干得天衣无缝,让法律无法抓住他的把柄。”

  “对不起,我打断你一下,亨利,”奎因思索着说,“你能把他们分道扬镳的事再多给我们讲点吗?等我和摩根谈话时我好检验一下他是不是在说实话。”

  “呃,好的!”辛普森答道,“我很高兴你能及时提醒我。在他们正式签署分手协议之前,这两个人有一次大的争吵,差点儿酿成悲剧。在他们经常吃午饭的韦伯斯特俱乐部,他们俩狠狠地争吵了一回。他们吵得越来越厉害,后来旁观的人不得不出面干预了。摩根当时气得要发疯了,那会儿就在那儿威胁说要杀了费尔德呢。我想费尔德那时倒是非常镇静。”

  “见到这件事的人有知道他们争吵的原因的吗?”奎因问道。

  “很遗憾,没有。这事儿很快就过去了,后来他们平静地分了手,再后来就没人再知道他们俩之间的事儿了。,到今晚之前。”

  地方检察官说完之后,三个人沉默了有一会儿。埃勒里用口哨吹了舒伯特小夜曲的几个音符,奎因深深地吸了一下鼻烟。

  “我说,摩根可是对这事脱不了干系。”埃勒里眼睛望着天说道。

  他父亲嘟囔了一句什么。辛普森严肃地说“哎,那是你们的事,先生们。我知道我该干什么。既然费尔德已经死了,我就得好好整理一下他的档案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的死就会一了百了,我希望,他的那个团伙就此解散。明天早上我派个人到他办公室去。”

  “我的人已经在那儿守着了,”奎因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你以为是摩根干的,是不是?”他眨了眨眼睛问埃勒里道。

  “我记得我刚才说的是,”埃勒里平静地说,“摩根脱不了干系。我可没有接着往下说。我承认摩根是一个非常可疑的人——除了,先生们,一件事。”

  “帽子?”奎因警官立即接上了话茬。

  “不,”埃勒里说道,“是一顶帽子。”

第七章 奎因父子的推理分析

  “我们来看一看我们站的位置,”埃勒里没有停顿地说道,“我在这种最基本的光线下考虑一下这个事情。”

  “事实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品阴暗的男人,蒙特·费尔德,可能是一个大的犯罪集团的头儿,他树敌很多,在罗马剧院第二场演出即将结束之际,即九点五十五分被人谋杀了。他的尸体是由一个叫帕塞的智力不特别出色的职员发现的,当时这名职员就坐在与蒙特·费尔德同一排,相距五个空坐的座位上。这个想离开的男人在出去时发现了这个男人说”谋杀,我是被谋杀的。‘或是什么其他的话。

  “一名警察被叫了过来,为确信这个男人已经死了,这名警察又从观众当中找到了一名医生,这名医生断言死者的死因是某种酒精中毒。后来,普鲁提医生,警局的助理验尸官,也证实了那名医生的诊断,他又说,普通的酒精中毒不可能使死者那么快死亡。,死因问题我们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确定,因为尸体解剖后的验尸报告就可以说明一切。

  “由于观众人数众多,所以附近警局的警官们被告知前来执勤,稍后总部的人也赶来进行了迅速的调查取证工作。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凶手是否在作案后和尸体被发现这个时间段里有机会离开剧院。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警官多伊尔立即就请剧院的经理派人把守了每个出口以及巷口。

  “我到了之后,立即就进行了现场调查。我去了所有的出口,询问了每一个把守的人。我发现第二场整场演出过程中每一个出口都有人把守,我很快就发现有两个例外。现在,卖桔汁的男孩,杰斯·林奇证实,死者不仅在第一场和第二场的中场休息时还活着——他是在那个时间见到费尔德,而且还和他说了话——而且死者在第二场开始后十分钟时还活得好好的。当卖饮料的男孩给他送姜汁酒时他还活着,但过了一会儿,就有人发现费尔德已经死了。在剧院内部,把守在楼厅的楼梯口的引坐员发誓说在第二场期间没有任何人上下楼。这就排除了凶手去楼厅的可能。

  “刚才我发现的那两个例外就是左侧通道的门,那本来是应该由女引坐员马奇·奥康奈把守,,在第二场期间她并没有在那儿把守,而是坐在她的情人身边。凶手很可能就是从这两扇门当中的一个溜走了,因为这对任何一个犯罪分子来说都是很方便的。不过,这种可能性已被那个叫奥康奈的女孩的陈述否定了,我是在她被讯问之后跟她谈的。”

  “你没有直接问她吧,你这滑头?”奎因盯着埃勒里问道。

  “我没有,”埃勒里笑道,“而且我还发现了和这段调查非常有关的一个重要事实。奥康奈发誓说在她去坐在帕森·约翰尼身边之前她把门从里面锁上了,而且她还把脚灯打开了。等剧场出现混乱的时候,她跑回去时发现门还是从里面锁着的,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直到多伊尔想安抚观众的时候她才打开。如果她没有说谎的话——我想她不会说谎的——这就证明凶手并不是从这两扇门逃走的,因为尸体被发现时这两扇门依然是在里面锁着的。”

  “哎,我彻底失败了!”奎因叫道,“这方面的事儿她一点都没告诉我,这个家伙!等我收拾她吧,这个小女子!”

  “请你理智点儿,我的警官先生,”埃勒里笑道,“她之所以没有告诉你锁门的事儿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问她。她觉得她今天已经受够了。”

  “不管怎么说,她的话可以帮助我们排除凶手从那两扇门逃跑的可能性。我也得承认,这里面还会有许多其他的可能性,比方说,马奇·奥康奈可能就是罪犯的同伙。我提到这一点只是想说明一种可能性,不是什么确定的东西。无论如何,凶手是不会冒着可能被发现的危险从边门逃跑的。还有,在第二场那么高潮迭起的时刻离开也太引人注意了,因为那个时候没有什么人离开。再有,凶手并不知道那个叫奥康奈的女孩的职责——如果她不是同伙的话。由于这次谋杀案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各种迹象表明了这一点——凶手应该已经放弃了从边门逃走的计划。

  “这样,我觉得逃跑的途径就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正门。而这里,收票的人和外面的看门人也非常确定地证实在第二场期间,除了那个卖饮料的男孩,没有任何人出去过。

  “所有的出口都被把守住了或是被锁上了,而巷子里从九点三十五开始林奇、埃琳娜、约翰尼·蔡斯——那个引坐员——他之后就是警察——一直都在那儿,这些如果都是事实的话,那么通过讯问和调查,先生们,”埃勒里用严肃的语气说道,“结论就是不可避免的,那就是,从谋杀被发现开始,直到整个调查的进行,凶手都一直在剧院里面!”

  埃勒里讲完之后大家都沉默了。

  “我再补充一句,”他很平静地说道,“当我问及引坐员们在第二场开始之后是否有人换了座位,他们都不记得了。”

  奎因悠闲地吸了一下鼻烟“很好——非常出色的推理,我的儿子——这推理非常符合情理。假如凶手真的一直在剧院里,那我们怎样才能找出是谁呢?”

  “他也没说能找到,”辛普森笑着插话道,“别这么敏感,老伙计。没人会说你工作做得不好。从我今天所听到的一切来看,你今天晚上处理的相当出色。”

  奎因笑了“我的确是对自己没有对门的问题考虑周全而生自己的气。不过罪犯极有可能在谋杀之后就溜走了,否则我也不会那么做,谁想到他还留在剧院里。”

  “那,爸爸!”埃勒里严肃地说,“你今晚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而我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四处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事。”

  “那讯问的结果怎么样呢?”辛普森好奇地问道。

  “哎,结果怎么样?”埃勒里挑战似地说道,“就根据他们的言谈和举止我们无法做出决定性的判断。我们拘留了帕森·约翰尼,一个无赖,他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不务正业就没什么别的了。还有那个马奇·奥康奈,一个很可疑的人物,就是因为她,我们对好多事都无法做出结论性的判断。她可能是同谋——可能是无辜的——她也可能仅仅是玩忽职守——她各种可能性都有。然后就是那个发现了费尔德的威廉·帕塞,你难道没看见他智商低下的那个样子吗?还有本杰明·摩根——就他还能提供一点破案的可能性。可是他今天晚上的表现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没错,他说的邀请信的事听起来很奇怪,因为那样一封信任何人都可以写,包括摩根本人。不过我们还要记住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费尔德的威胁,还有他们两个人之间近两年来的矛盾。,还有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小姐。非常遗憾,在讯问的时候我不在场,但事实却是不可改变的——难道这不是个有趣的发现吗?——那就是她的手袋是在死者口袋里发现的。你能解释一下吗?你看,我们的结论就到这儿了。我们今天晚上整个就是怀疑过多,证据不足。”

  “你说的都很正确,儿子,”奎因很随意地说,“可是你忘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那就是那几个可疑的空座位。还有更让人吃惊的就是,费尔德的票根和我们惟一发现的票很,就是左LL三○那张,根本就对不上。这就是说,这两张票根并不是同一场的!”

  “好的,”埃勒里说,“不过我们暂时先把这件事放一放,还是来说说费尔德帽子的事儿吧。”

  “帽子——好,你怎么认为?”奎因好奇地问。

  “是这样的。,我们已经确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帽子不是偶然丢的。第二场开始了十分钟之后杰斯·林奇还看见他拿着呢,可是现在却不见了,那惟一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凶手把帽子拿走了。现在,我们先暂时忘记帽子在哪里的问题。帽子被拿走可能有两个原因第一,这帽子本身就有问题,如果谋杀者不拿走的话就可能暴露身份。而作案动机我们目前还无法猜测;第二,那帽子里也许有谋杀者想要的东西。你可能会说为什么不拿走想要的东西,然后再把帽子留下?可能,如果这种假设成立的话,那也可能是凶手没有足够的时间取出他想要的东西,或者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取,所以只好把帽子拿回去,等时间富余时再从容取出。到目前为止你同意我的推断吗?”

  地方检察官慢慢地点了点头。奎因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睛里呈现出迷惑不决的神色。

  “我们现在猜测一下帽子里可能藏了什么东西,”埃勒里一边擦眼镜一边继续说道,“根据这帽子的尺寸、形状、空间可以断定这东西不会很大。什么东西能够藏在帽子里呢?我能够想到的只有以下几种东西某种纸张、珠宝、存折或是什么小的值钱的东西。很显然,这种东西不是随随便便就放在帽子里的,否则帽子一摘下来就容易丢失。我们可以相信那东西一定是藏在帽子边里。这样就缩小了范围。体积很大的固体物质可以排除。珠宝可能会藏在那里,银行存折也可以藏在那里。从我们对费尔德的了解,我们可以排除珠宝的可能性。如果他藏着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的话,那东西一定是和他的职业有关。

  “我们的初步分析里面还要考虑的问题是帽子的丢失。男人是我们这个案子的重点怀疑对象。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是我们要考虑的,那就是凶手是否事先就知道他是否必须拿走帽子。换句话说,凶手是否事先知道帽子的重要性,那重要性又是什么呢?我可以推论,那就是凶手事先并不知道。

  “请跟着我的思路想……既然蒙特·费尔德的帽子丢了,而现场又没有再发现任何帽子,那毫无疑问帽子是被拿走了。就像我以前指出的,我们不得不承认是凶手拿走了帽子。现在,我们不管帽子为什么会被拿走,我们现在面临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凶手事先知道他必须把帽子拿走;另一种是他事先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先按照第一种可能推测。如果他事先知道,那他一定会拿一顶帽子来换走费尔德的那顶,而不会给侦探留下死者帽子丢失这么一个线索。拿一顶替换的帽子要安全得多。凶手要是事先知道帽子的重要性,他就应该知道费尔德帽子的尺寸、外形,这样藏起来就更加容易些。却没有替代的帽子。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推断出凶手事先并不知道帽子的重要性,否则他一定会事先准备充分的,这样警察就永远不会知道这帽子有什么重要了。

  “还有一点需要证实的是,即使凶手是出于什么阴暗的原因,他完全不想留下一个替代的帽子,那么他也可能会把帽子割开拿走里面的东西。他所需要准备的无非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比方说裁纸刀什么的。被掏空了的帽子和丢失的帽子所引起的后果是一样的。如果凶手事先知道帽子里东西的重要性的话,他是一定会那么干的。他却没那么干。我认为,在凶手来罗马剧院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帽子里东西的重要性。”

  地方检察官紧抿着嘴唇盯着埃勒里。奎因警官好像是得了嗜睡症,手横在鼻子和鼻烟壶之间一动不动。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辛普森问道,“你知道凶手是不是事先知道帽子的重要性有什么用呢?”

  埃勒里微笑了“就是这个。罪犯是在第二场开始后作案的。我只是想确定,如果凶手不知道帽子的重要性的话,他就不会利用第一场的休息时间来做什么周密的计划……,费尔德那不知去向的帽子给我留下了这么多前提,所以找到它是非常重要的。不过,我并不认为……”

  “你的推理可能还不够完善,孩子,但我觉得已经够有逻辑性了,”辛普森赞许地说道,“你真该去当律师。”

  “你是不能击败老奎因的脑子的,”老人突然笑道,他的脸由于笑容的出现显得皱纹密布,“我将要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说帽子的失踪问题。你注意到,埃勒里,费尔德的大衣上已经缝上了他的名字吗?”

  “说得还不如做得快呢,”埃勒里笑了,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在书的空白页上记的东西,“布朗·布鲁斯牌,男式。”

  “就是这个,我明天早上就让维利去查一下,”警官说道,“你肯定也注意到了,费尔德的衣服质地相当不错。如果他花了钱的话,那晚礼服要三百美元呢。而布朗·布鲁斯是有名的艺术家,他设计的东西收费一定很高。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死者的衣服都是一个厂家制作的。这对一个有钱人来说并不奇怪。布朗提供各种服装的设计……”

  “很可能费尔德也戴着同一品牌的帽子!”辛普森叫道,语气里带着有了重大发现的喜悦。

  “完全正确,”奎因笑了,“维利的任务就是调查一下那个厂家,最好能把费尔德那天戴的帽子的复制品弄来。我非常想看看是什么样。”

  辛普森站起身来咳嗽了一下“我想我真该上床休息了,我来这儿的惟一原因就是看看你们是不是把市长给拘留了。天,我的那朋友气坏了!我再也不想知道这种事了。”

  奎因带着奇怪的微笑抬起头看了看他“你走之前,亨利,我想请你告诉我我在这个案子中的位置。我知道我今晚管得太多了,你要知道那是很必要的。你打算派一个你的人来插手这个案子吗?”

  辛普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怎么会以为我对你今晚的调查工作不满意呢?你这个讨厌的老鸟!我不会干预你的,我现在可得走了。如果你都不能处理好这件事,那我相信没人能了。我亲爱的老Q,接着干吧,如果你觉得必要,翻遍半个纽约我都没意见。我给你做后盾。”

  “谢谢你,亨利。我只是想确认一下。现在,既然你这么信任我,那就瞧好吧!”他站起身走到外间,把头探出去喊道“潘泽先生,请来一下好吗?”

  他笑着走了回来,经理紧跟着也进来了。

  “潘泽先生,来认识一下地方检察官,”奎因说道。两个男人握了握手,“现在,潘泽先生,在你回家之前,还有一件工作需要你来做。我希望把剧院紧紧地关闭。连一只老鼠也不能进来!”

  潘泽脸色苍白了。辛普森耸了耸肩,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他早已洗手不干了似的。埃勒里赞许地点了点头。

  “可是——可是我们有困难!”经理说道,“这很必要吗?”

  “非常必要,亲爱的先生,”警官回答说,“我会派两个人守在这儿的。”

  潘泽握了握手,求助似地看了看地方检察官。辛普森背对着他们站着,正在欣赏墙上的一副油画。

  “这太可怕了,警官!”潘泽带着哭腔说道,“以后还会有人到我这里演戏看戏吗,不过,你说要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好了,朋友,别那么难过,”警官很友好地说,“这件事会提高你的知名度。等案子结了以后,你的剧院还得扩大呢。不过,我只是想让你关闭几天。我会告诉守在外面的人怎么办。等你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之后,就把一切交给我的人,然后你就回家去吧。几天之后我会通知你什么时候开放。”

  潘泽悲哀地垂着头,双手颤抖着离开了。辛普森立即转过身来对警官说“我的天哪,你为什么要关闭剧院呢?你毁了这个剧院了,不是吗?”

  “哎,亨利,那帽子还没找到呢。所有出去的人都被搜查过了,每人只有一顶帽子。那难道不意味着我们还得在这里找一找吗?如果帽子还在这里,我是不允许任何人来拿走的。如果有任何办法可以破案,我都会做的。”

  辛普森点了点头。当三个人走出差不多空了的正厅时,埃勒里依然紧锁着眉头。到处都是弯腰搜查每一个座位的忙碌的人。有几个人忙着进进出出。维利警官站在正门口低声和皮格特还有海戈斯托姆说着什么。福林特侦探正指挥着一些人在正厅前部忙碌。几个清洁女工正拿着吸尘器在吸着地板。在后面的角落里,一个女警察正和那个叫菲利普斯夫人的女人说话。

  三个男人向大门走去。当埃勒里和辛普森正查看四周的情况时,奎因低声对维利发布了命令。他说道“好了,先生们,今天晚上就到这里吧。我们走吧。”

  人行道上一些警察已经用绳子围出了一块空地,把好奇的人们留在了外面。

  “即使是凌晨两点,百老汇还有些夜游神啊,”辛普森说道。奎因婉转地谢绝了搭地方检察官的便车,辛普森挥了挥手钻进了车里。一些

  “嘿,嘿,这是怎么回事?”老人皱着眉头说。

  “今晚工作的进展情况如何?”一个

  “你要想知道情况,就问还在里面的维利警官。”他说着走了出去。

  埃勒里和理查德·奎因默默地站在路边,看着警察在驱散人群。然后老人很疲惫地说道“好了,我们走一段路吧。”

第二部

  ……举个例子一次,年轻的吉恩·C——执行一项艰巨的任务。经过一个月的 努力调查后他来找我,脸上带着一种几乎无望的表情,一言不发递给我一张正规的纸。 我读了很吃惊,是他的辞职报告。

  “吉恩!”我大声叫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失败了,布瑞伦先生,”他低声说道,“一个月的心血白费了,我搞错目标了, 这是耻辱。”

  “吉恩,我的朋友,”我严肃地说,“你的辞职报告这样处理吧。”我边说边把它撕成了碎片,吉恩惊讶地看着我,“现在去吧。”我劝他说,“从头开始。永远记住这句格言想知道什么是对的人, 必须知道什么是错。”

  ——摘自《一位高级官员的回忆录》

  

第八章 奎因父子见到了费尔德先生最好的朋友

  奎因家位于西八十七街的公寓是个男性化的住所,壁炉边放着烟斗架,墙上挂着闪闪发光的马刀。他们住在一幢有三户人家的棕色石头房屋的顶层,这是一个维多利亚时代晚期的遗迹。你得穿过阴沉垂直的似乎没有尽头的大厅走上铺着厚地毯的楼梯。等你十分肯定只有变成了木乃伊的鬼魂才会住在这么一个阴森的地方的时候,你才会偶然发现一扇巨大的栎木制的门,上面写着“奎因家”——一句用工整的字母写的并镶了边的格言。然后迪居那从门缝里冲着你咧嘴笑着,你便走进了一个新的世界里。

  不止一个心高气做的人心甘情愿地爬上这些讨厌的楼梯来这里寻找避难所。不止一张上面印着著名人名的名片被迪居那高高兴兴拿着穿过门厅送到起居室里。

  门厅是埃勒里的灵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它太小太窄以至于几面墙显得异常的高大。一整面墙上挂着一幅描绘狩猎场面的挂毯——一件对于这间中世纪房间最恰当的饰物。奎因父子都打心底里讨厌它,留着它仅仅因为是那位公爵——那位感情容易冲动的绅士——是带着王室的感激送给他们这挂毯的。理查德·奎因曾帮助公爵的儿子摆脱了一桩丑闻。这桩丑闻的细节永远不会公布于众。挂毯下方摆着一张沉重的布道桌,上面陈列着一盏羊皮灯和一对铜书档,夹着三册一套的《天方夜谭》。两张布道椅和一张小地毯占满了门厅。

  当你穿过这个沉闷的、永远是阴暗的、几乎永远是可怕的地方时,你绝对想象不出楼上那个大房间里十足的爽快。这种反差强烈的效果是埃勒里的个人诙谐,要不是埃勒里,门厅和它里面的家具早就被扔到某个黑牢里去了。

  起居室三面墙处都是一系列直立的,散发着皮革臭味的书箱,一层一层一直推到高高的天花板。第四面墙处是一个巨大、逼真的壁炉。壁炉用一根结实的栎木横梁作炉架,闪着光的铁制品作炉格。壁炉上方挂着那对著名的十字军刀,是纽伦堡一位老剑术高手送的礼物。理查德年轻的时候在德国上学时与他住在一起。油灯在这间杂乱无章、巨大的房间里闪闪烁烁;到处都是安乐椅、扶手椅、低沙发床、脚凳、浅色的皮靠垫。,这是两位懂得享受情趣的理智的绅士所能设计出的最舒适的起居室。这样的地方过一段时间也许会由于摆放东西过多而空气不新鲜,手脚忙个不停的迪居那,所有的活儿都干的家务总管,供差遣的童仆,贴身的男仆,吉祥的人,阻止了这种结局的发生。

  迪居那是理查德·奎因在埃勒里上大学期间挑选的人,那时候老人家非常孤独。这个开朗的年轻人,年龄十九岁,从他记事起就是个孤儿。当他被老人选中时。他欣喜若狂,根本没意识到有个姓的需要。他身子单薄,个头矮小,又紧张又开心,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又安静得像只耗子。迪居那按照古阿拉斯加人向他们的图腾柱鞠躬的方式向老理查德致意。迪居那也和埃勒里一样腼腆,不善于言语,只知道用他热情的工作方式来表达感情。他睡在奎因父子俩卧室上面的一个小房间里,按照理查德自己暗笑的说法,“深更半夜能听见一只跳蚤对它的配偶唱歌的声音。”

  在蒙特·费尔德被暗杀那个重大夜晚后的第二天早晨,迪居那在铺吃早餐用的桌布时电话铃响了。这个男仆已经习惯了一大早有人打来电话,拿起话筒“我是奎因警官的仆人迪居那,请问是哪位?”

  “噢,是吗?”电话那边一个男低音咆哮着说道,“你这个小杂种,给我把警官叫起来,动作快点!”

  “先生,除非他的仆人迪居那知道是谁打来的,否则不能惊动奎因警官。”迪居那对维利警官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他咧嘴笑了笑,吐了吐舌头。

  一只纤细的手牢牢抓住迪居那的脖子把他推到房子中间。老警官穿得整整齐齐,鼻孔轻快地抽动着用力吸进新鲜空气,对着话筒讲道“别理迪居那,托马斯。什么事?是我,奎因。”

  “是你吗,老警官?要不是瑞特刚从蒙特·费尔德的公寓打来电话,我不会一大早吵醒你。接到有趣的报告。”维利咕哝道。

  “嘿,嘿!”老警官暗笑道,“这么说我们的朋友瑞特抓到什么人了吗?是谁,托马斯?”

  “你猜猜看,长官,”维利不动声色的声音传过来,“他说他身边有位女士,处在穿着睡衣的尴尬状态下。如果他和她再多呆会儿,他的老婆会跟他离婚。下令吗,长官?”

  奎因开怀大笑“,托马斯。马上派两个人去那里护送他。我很快就去,也就是说,等我把埃勒里叫起床就去。”他挂断电话,咧嘴笑笑,“迪居那,”他喊道。男仆的头立刻从厨房门后伸了出来,“快把鸡蛋和咖啡准备好,小子!”老警官转身要到卧室去,却发现埃勒里领口没有系上,可以肯定正在穿衣服,还带着一丝专注的神情在看着他。

  “你真起来了?”老警官嘟哝道,舒舒服服地坐到扶手椅里,“我还以为要把你从床上拖起来呢,你个懒虫!”

  “你歇会儿吧,”埃勒里心不在焉地说,“我起来了,等会儿迪居那做好饭我填饱肚子马上走,不妨碍你。”他懒洋洋地进了卧室,过了会儿又出来了,挥舞着领子和领带。

  “回来!你这是去哪里,年轻人?”奎因咆哮道,突然站起身。

  “去我的书店,亲爱的警官。”埃勒里不满地答道,“你总不会认为我会允许福克纳的初版书从我的手中溜掉吧?真的——书店也许还有。”

  “福克纳那些毫无价值的书,”他父亲厉声说,“你已经开始做一件事就得帮助把它干完。到这儿来,迪居那,那小子哪儿去了?”

  迪居那轻快地走进房间,一只手举着一只托盘,另一只手拎着一罐牛奶。转眼间地摆好了桌子,咖啡还在冒泡,面包烤得金黄。父子俩一言不发匆匆吃着早餐。

  “行了,”埃勒里说着放下手中的空杯子,“我的便餐吃完了,告诉我去哪里救火。”

  “戴上帽子,穿上大衣,不要再问没有意义的问题,让我伤心的儿子,”奎因咕哝说。三分钟后他们站在人行道上招着出租车。

  出租车开到一座极大的公寓楼前。皮格特侦探嘴上叼着一支香烟在人行道上闲荡着。老警官冲他使了个眼色便快步走进大厅。他和埃勒里飞奔到四楼,海戈斯托姆侦探跟他们打了招呼,用手指指门上写着四-D号的公寓。埃勒里探过身子想看看门牌上刻的名字。他正要用带着开玩笑劝告的口吻攻击他父亲时,门在奎因专横的命令下开了,瑞特涨红的脸从门里探出来望着他们。

  “早上好,老警官,”侦探咕哝道,把门开着,“很高兴您来了,先生。”

  奎因和埃勒里走进屋里。他们站在一个小门厅里,这里布置得很奢侈。他们的视线正对着起居室的一扇关着的门。从门下边能看见一双镶边的女式拖鞋和纤细的脚踝。老警官向前走了走,随后又改变了主意。他很快地打开厅门叫海戈斯托姆。正在外面踱步的海戈斯托姆赶紧跑了过来。

  “进来,”奎因厉声说,“有件工作要你做。”

  埃勒里和两名便衣紧跟在他后面,他大步走进起居室。

  一个成熟的漂亮女人,略显疲惫地跳了起来。在她抹得重重的口红下面露出的是苍白、堕落的肤色。她穿着一件飘垂的睡衣,头发蓬乱。她慌慌张张地把一支烟踩到鞋底下面。

  “你是这里的头儿吗?”她狂怒地冲着奎因叫着。奎因静静地站着,不受个人情感影响地审查她,“你派你的一个巡警整晚上把我锁在里面到底什么意思,啊?”

  她跳上前去似乎想抓住老警官。瑞特敏捷地扑上去抓住了她的胳膊“你给我闭上嘴,”他咆哮着说,“除非让你说话。”

  她瞪着他,然后用力一甩甩掉了他的手。她坐到椅子上,气喘吁吁,双眼冒火。

  老警官双手叉着腰,站在那里上上下下打量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埃勒里迅速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开始在房间里溜达,盯着墙上挂的东西和日本版画看,从茶几上拿起一本书翻翻,把头伸到黑暗角落里瞧瞧。

  奎因给海戈斯托姆打了个手势“把这位女士带到隔壁房间去陪她呆会儿,”他说。侦探很不礼貌地用力推了一下那个女人。她挑战似地昂起头走进隔壁房间,海戈斯托姆跟在后边。

  “好吧,瑞特,我的孩子,”老人叹口气,躺到安乐椅上,“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瑞特拘谨地回答着,他的眼睛因疲劳过度充满血丝。

  “我昨晚准确地执行您的命令,开着警车来到这里,把车留在街拐角,因为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在监视。我走路来到这座公寓。一点声音也没有——我也没有发现任何灯光,因为在进去之前我先站在院子里向上看了看公寓的后窗。然后我轻轻按了门铃等人开门。

  “没人开,”瑞特接着说,大下巴颚绷紧了,“我又摁门铃——摁得又重又响,这一回有反应了。我听见门锁格地一响,这个女人探出头来说”是你吗,宝贝?你的钥匙呢?‘啊哈——她还以为我——费尔德先生的女朋友!所以在她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之前我赶紧把脚塞进去揪住了她。先生,我吃了一惊,意料之中地,“他傻乎乎地咧嘴一笑,”意料之中地发现这女人穿着衣服,我抓住的不过是一件薄薄的丝绸睡衣。当时我的脸一定红了……“

  “啊,我们的好警察机会来了!”埃勒里低声说,低头看着一只中国漆小花瓶。

  “不管怎么样——”侦探接着说,“我双手抓住她——她不停地尖叫。我把她推到这间起居室里。她把灯点着,我好好地看了看她。她吓得脸发青,但还算有胆量,因为她开始咒骂我,想知道我究竟是谁,半夜在一个女人公寓里想干什么,就是那一类的话。我亮出了警徽。老警官,那个肥壮的婊子——见到警徽立刻嘴巴闭得紧紧地,问什么问题都不回答!”

  “为什么?”老人检查着房间里的家具,双眼从地板游移到天花板上。

  “说不清楚,警官,”瑞特说,“开始她显得挺害怕,当她看见我的警徽时精神振作起来。我在这里的时间越长她越变得厚颜无耻。”

  “你没有告诉她费尔德的事情吧?”老警官严厉地低声问道。

  瑞特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我没有漏一个词,先生,”他说,“我看出想从她嘴问出什么出来根本不可能——她只管叫着‘等蒙特回家再说,你个混蛋’——我看了看卧室,里面没人,所以我把她推进去,把门开着,灯点着,在这儿呆了一夜。过了一会儿她爬到床上,我猜她去睡觉了。今天早晨大概七点钟她出来了,又开始大喊大叫。她好像认为费尔德被总部抓起来了,坚持要看报纸。我告诉她什么也不许做,然后给办公室打了电话。到现在为止没发生别的事。”

  “喂,爸爸!”埃勒里站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突然说,“你认为我们的合法朋友看什么书——你永远猜不到,《如何从笔迹辨别性别》!”

  老警官站起身时哼了一声“不要浪费时间看那些不朽之作了,”他说,“跟我来。”

  他用力推开卧室门。那个女人跷着二郎腿坐在床上,一种法国时代矫揉造作的奇形怪状的时髦坐法。这有天篷的重磅绸缎窗帘从天花板垂到地板上。海戈斯托姆呆头呆脑地靠窗立着。

  奎因迅速打量了一下,转身对着瑞特“你昨晚进来的时候那张床乱成一团——床看上去好像有人在上面睡过觉吗?”他低声说。

  瑞特点点头。

  “那么好啦,瑞特,”奎因用和蔼的口气说道,“回家去休息一下,你需要休息。出去的时候叫皮格特上来。”

  侦探用手碰碰帽子离开了。

  奎因转身看着那女人。他走到床前,在她身边坐下,研究着她那张转过一半的脸。她挑战似地点了一支烟。

  “我是警察局的奎因警官,亲爱的,”老人温和地说,“我警告你,任何保持固执的安静和对我说谎的企图都只会让你陷入一大堆麻烦里。!你明白。”

  她扭到一边“我不会回答任何问题,警官先生,除非我知道你有什么权利问我问题。我没有犯过任何错,我的历史清白。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老警官抽了一下鼻子,似乎那女人说的话让他想起他最喜欢的东西。他说道“那样非常公平,”语气悦耳,“这么说,一个孤独的女人在深更半夜突然从床上滚下来——你是在床上,是吗——?”

  “在床上。”她马上反击,然后咬住嘴唇。

  “——遭遇到了一名警察……我认为你没有害怕,亲爱的。”

  “我不怕!”她尖叫道,“我们不争论这点,”老人慈祥地接口说,“肯定你不反对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那女人反击说,“我叫安吉拉·罗素——安吉拉·罗素夫人——还有我,我和费尔德先生订婚了。”

  “懂了,”奎因严肃地说,“安吉拉·罗素夫人,你跟费尔德先生订婚了。非常好!那么昨天晚上你在这些房间里干什么,安吉拉·罗素夫人?”

  “不关你的事!”她冷冷地说,“你最好现在让我走——我没干任何出格的事情。你没权利跟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老家伙!”

  埃勒里站在一个墙角正朝窗外看,笑了。老警官弯身轻轻握住了那女人的手。

  “亲爱的罗素夫人,”他说,“相信我——绝对有原因,不然我们为什么急着想知道你昨晚在这里干什么呢?来吧——告诉我。”

  “除非我知道你们把蒙特怎么样了,否则我绝不会开口!”她喊着,甩掉了他的手,“如果你们抓住他了,为什么还要纠缠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此刻费尔德先生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老警官厉声说,站起身,“我给了你很多暗示,夫人,蒙特·费尔德死了。”

  “蒙特——费尔德——”那女人的嘴唇机械地移动着。她一跃而起,抓住裹在她丰满身体上的睡衣,盯着奎因无动于衷的脸。忽然,她笑了笑,躺回到床上,接着又说,“——你在骗我。”是嘲笑的口吻。

  “我不习惯用死亡开玩笑,”老人稍带微笑反驳说,“我向你保证我没有欺骗你——蒙特·费尔德死了。”她抬头瞪着他,嘴唇无声地动着,“而且,罗素夫人,他是被谋杀的。也许现在你会屈尊回答我的问题了。昨晚十点差一刻你在哪里?”他在她耳边低声说,他的脸离她的脸很近。

  罗素夫人身子软躺在床上,大眼睛里开始露出恐惧。她目瞪口呆地凝视着老警官,在他的脸上却找不到安慰。她的哭泣变成了趴在皱皱巴巴的枕头上的呜咽。奎因走回去低声对刚刚走进房间的皮格特说话。那女人悲伤的呜咽突然平息了。她坐起身,用一块有花边的手绢擦了擦脸。她的眼睛异常明亮。

  “我懂你的话了,”她静静地说,“昨晚十点差一刻我就在这间公寓里。”

  “能证明吗,罗素夫人?”奎因问道,手指头拨弄着他的鼻烟盒。

  “我什么也无法证明,我也用不着证明,”她口气阴沉地反驳说,“如果你想找个不在犯罪现场的证人,楼下的看门人一定看见了我九点三十分走进这幢楼。”

  “这很容易查清楚,”奎因承认,“告诉我——你昨晚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跟蒙特约好了,”她沉闷地解释说,“他昨天中午给我家打电话,我们约好昨天见面。他跟我说大约十点前出去谈个生意,要我来这里等他,我经常”——她停了一下又厚着脸皮说下去——“我经常那样来这里。我们通常亲热一番,晚上一起过,你知道——订了婚。”

  “呃,我懂,我懂,”老警官有些尴尬地清清嗓子,“然后,他没有按时回来?——”

  “我认为他比他估计的时间会多耽搁些时间,所以我——觉得有点累就睡了会儿。”

  “很好,”奎因很快地说道,“他告诉你他要去哪里,或者他做什么生意了吗?”

  “没有。”

  “我将非常感激你,罗素夫人,”老警官小心地说,“如果你能告诉我费尔德先生对于看戏是什么态度。”

  那女人好奇地看着他,她的精神似乎正在恢复“不常去,”她急促地说,“为什么?”

  老警官微微一笑“这正是问题,对吗?”他给海戈斯托姆打了个手势,海戈斯托姆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笔记本。

  “你能否给我一个费尔德先生私人朋友的名单?”奎因接着说,“还有你可能认识的生意伙伴?”

  罗素夫人卖弄风情地把双手放在脑后“说实话,”她甜甜地说,“一个也不认识。我是大约六个月前在村子里的化装舞会上遇见蒙特的。我们的订婚没让别人知道。实际上,我从没有见过他的朋友……我认为,”她吐露道,“我认为蒙特没有多少朋友。了,我对他生意场的伙伴也一无所知。”

  “费尔德的生意状况怎么样,罗素夫人?”

  “一个女人怎么会知道那些事情!”她反驳道,完全恢复了她轻率的风格,“蒙特很会花钱,好像手里从不缺现金。他好多次一晚上在我身上花五百块钱。这就是蒙特——一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家伙,他的运气真糟!——可怜的宝贝。”她擦了一下眼里的泪水,匆匆吸了吸鼻子。

  “——他的银行存折呢?”老警官追问道。

  罗素夫人笑了笑。她似乎拥有无穷无尽变化万千的情感“从不过问,”她说,“只要蒙特待我不错,我从不过问这些事,至少,”她又说,“他也不会告诉我,我又何必操心?”

  “昨晚九点三十分之前,罗素夫人,”埃勒里冷漠的声音传来,“你在哪里?”

  她吃惊地转身去找这新的声音。他们互相仔细地打量对方。有种温暖的东西爬进她的眼睛“我不知道你是谁,先生,但如果你想知道,去问问中央公园的情侣们。我在公园溜达了一会儿——只有我的孤独陪伴我——大约从七点半开始一直到我来到这里。”

  “真走运!”埃勒里低声说道。

  老警官快步走到门口,冲着其他三个人摆摆手“我们出去,你快穿好衣服,罗素夫人。我们等会儿离开这里。”他们鱼贯而出,她嘲笑地看着。

  在起居室里四个人开始了匆匆忙忙但却彻底的搜查。

  在老警官的命令下,海戈斯托姆和皮格特搜查房间一个角落里摆的那张雕刻的桌子的抽屉。埃勒里正兴趣十足地翻看那本关于通过笔迹判断性格的书。奎因烦躁地四处走动,然后将头伸进一个就在房间里的衣橱里。这是一个宽敞的衣物储藏间——各种轻便大衣、外套、披肩之类的挂在一根根子上。老警官搜了搜口袋,各种各样的一些东西——手绢、钥匙、旧私人信件、钱包——露了出来。他把这些东西推到一边。顶上一层放着几顶帽子。

  “埃勒里——帽子,”他咕哝道。

  埃勒里快步穿过房间,把那本他一直在看的书塞进他的口袋里。他父亲意味深长地指着那些帽子,他们一起伸出手检查这些帽子。有四项——一顶褪了色的巴拿马帽,两项浅顶软呢帽,一顶灰色一项棕色,还有顶圆顶礼帽。上面印的都是布朗·布鲁斯的名字。

  这两个人翻看着他们手中的帽子,都立刻注意到三顶帽子没有衬里——巴拿马帽和那两项浅顶软呢帽。第四顶帽子,非常好的一顶圆顶礼帽,奎因正不满地检查看。他摸着衬里,撕掉了上面的皮商标,然后摇摇头。

  “说真的,埃勒里”,他慢慢说道,“如果知道我为什么想在这些帽子中找线索,我会改变想法。我们知道昨晚费尔德戴了顶大帽,显然那顶帽子不可能在这些房间里。根据我们已有的线索,我们到达戏院时凶手还在里面。瑞特十一点钟来到这里,那顶帽子不可能被带到这里来。就此而言,凶手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要那么干,即使他有体力那么做?他肯定意识到我们会立刻搜查费尔德的公寓。不对,我觉得有点不舒服,埃勒里。这些帽子里面查不到什么线索。”他厌恶地把圆顶礼帽扔回到架子上。

  埃勒里站在那里思索着,脸上没带笑容“你说得很正确,爸爸,这些帽子没什么意义。但我有种很奇怪的感……随便说一句!”他直起身摘掉了夹鼻眼镜,“你想过没有昨晚上除了帽子外也许还有费尔德的别的什么东西不见了?”

  “但愿问题都像这个问题一样容易回答就好了,”奎因严肃地说道,“了——一根手杖。一根手杖——那就太简单了,有什么人进戏院时没有手杖而离开时拿着费尔德的手杖。我们又怎么可能拦住他辨认手杖呢?所以我甚至都没有考虑这件事。如果它还在戏院里,埃勒里,它会——那不可能了。”

  埃勒里抿嘴笑了笑“此刻我应该引用雪莱或者华滋华斯的话,”他说,“来证明我对于你杰出智慧的钦佩。我却只能想起这句诗,‘你的才华令我感动’,因为我刚刚想起这句诗。但关键是衣橱里什么手杖也没有。像费尔德这种男人,如果有这么一根时髦的手杖配晚礼服,那么完全可以肯定也有其他手杖配其他服装。这个事实——除非我们在卧室衣柜找到手杖,我表示怀疑,因为所有的外套似乎都在这里——这个事实就排除了费尔德昨晚拿着手杖的可能性。所以嘛——我们可以把手杖忘得干干净净。”

  “不错,啊!”老警官漫不经心地答道,“我没有考虑那个。好吧——看看小子们进展如何。”

  他们穿过房间走到海戈斯托姆和皮格特身边,那两个人正在翻查桌子。桌面上搜集了一小堆单据和票据。

  “找到什么有趣的了?”奎因问道。

  “没有见到一个有价值的,警官,”皮格特答道,“只是些平常东西——信件,主要是这个叫罗素的女人写的,非常肉麻!——不少账单和收据之类的东西,在这里别想找到什么东西。”奎因翻看这些票据“对,没有什么,”他承认说,“来,接着干。”他们把纸张放回到抽屉里。皮格特和海戈斯托姆迅速地搜查了房间。他们敲敲家具、桶桶靠垫下面、拎起地毯——干得彻底、熟练。奎因和埃勒里正静静地站着看,卧室门开了。罗素夫人出现了,身穿时髦的棕色的外套。她在门口停了一下,一双大而天真的眼睛环视着眼前的情景。

  两名警察没有抬头接着搜查。

  “他们干什么,警官?”她用一种慢吞吞的语气问道,“我好看的漂亮衣服吗?”但她的眼睛敏锐而又兴趣十足。

  “一个女人这么快就穿好衣服了,罗素夫人,”老警官钦佩地说,“回家吗?”

  她的目光射向他“了,”她答道,眼睛投向别处。

  “那么你住在——?”

  她给了一个地址格林威治村麦克道吉尔大街。

  “谢谢,”奎因谦恭地说道,记下地址。她开始穿过房间,“噢,罗素夫人!”她转过身,“你走之前——能否告诉我们费尔德先生的一些交际方面的习惯。他是,你怎么称呼一个酒量大的人?”

  她开心地笑了“就这些问题?”她说,“是也不是。我见过蒙特喝半晚上的酒,严肃得就像——就像一个牧师。我也见过他在别的时候只喝几杯酒就醉得一塌糊涂。分场合——你知道吗?”她又笑了。

  “是啊,我们中的多数人都那样,”老警官低声说,“有的秘密你可以不说,罗素夫人——也许你知道他喝的酒是从哪里来的?”

  她马上止住笑,脸上显露出无辜的愤怒“你究竟以为我是什么?”她问道,“我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会说。有许多勤劳的私自酿酒的人,他们比那些想抓他们的人要高尚的多,真的!”

  “众生之路,罗素夫人,”奎因安慰道,“不过,亲爱的,”他声音柔和地接着说,“我确信如果我最终需要那个信息,你会启发我,对吗?”——一阵沉默——“我看就到这儿吧,罗素夫人。不要离开镇子,好吗?也许我们不久需要你的证词。”

  “那么——再见,”她说道,昂起头。她走出这个房间到了门厅。

  “罗素夫人!”奎因突然叫道,声音尖厉。她转过身,戴着手套的一只手握在门把手上,笑容从她脸上退去,“自从本·摩根和费尔德解除合伙人关系之后他都干了些什么——你知道吗?”

  犹豫了片刻之后她才做了回答“他是谁?”她问道,皱起了前额。

  奎因直挺挺地站在地毯上。他难过地说“没什么,再见,”然后转过身背对着她。门砰地关上了。过了一会儿海戈斯托姆出去了,留下皮格特、奎因和埃勒里在公寓里。

  三个人,似乎受到同一个念头的驱使,跑进了卧室。显然跟他们离开时一样。床上杂乱无章,罗素夫人的晚礼服和睡衣扔在地板上。奎因打开了卧室衣橱的门。

  “哈!”埃勒里说道,“这家伙对衣服有种秘密的爱好,对吗?是那类桑树大街上精品屋的服装。”他们仔细搜索了衣橱,但一无所获。

  埃勒里伸着脖子看上面的架子“没有帽子——没有手杖,这就对了!”他带着满意的神态低声说道。皮格特钻进小房间里,回来时摇摇晃晃地背着一只没有装满的箱子,里面放的是盛液体的瓶子。

  埃勒里和他的父亲弯腰看着箱子。老警官小心谨慎地拔下一只软木塞闻了闻里面的东西,然后把瓶子递给皮格特,皮格特学着他上司的做法也闻了闻。

  “看着闻着倒没什么问题,”侦探说,“我讨厌冒险尝尝这种东西——自从昨晚以后。”

  “你这样谨慎是完全正确的,”埃勒里抿嘴轻声笑着说,“如果你想改变主意决定祈求酒神保护的话,皮格特,我建议你这样祈祷噢,酒啊,如果你没名没姓,我就叫你死亡吧。”

  “我要找人把烈酒分析一下,”奎因咕哝着说,“苏格兰威士忌和黑麦威士忌混合物,标签看起来像是真的一样。你绝对分辨不出来……”

  埃勒里突然抓住他父亲的胳膊,身体紧张地向前倾斜。三个男人僵住了。一个几乎听不见的沙沙声外传送他们的耳朵,是从门厅传进来的。

  “听起来好像有人正用钥匙开门,”奎因悄声说道,“快躲起来,皮格特——无论是谁只要一进来立刻扑上去!”皮格特冲出起居室进了门厅。奎因和埃勒里在卧室里等着,外面看不见他们。

  现在除了外面门上的沙沙声外非常安静。新来的人似乎用钥匙开门不顺利。突然听见锁的制栓向后一弹,片刻工夫门开了,但几乎立刻又砰地关上了。

  一声被捂住的叫声、一个嘶哑的公牛嗓音、皮格特快要窒息的咒骂声、狂乱的脚步拖沓声——埃勒里和他父亲飞快地穿过起居室跑向门厅。

  皮格特正在一个穿着黑衣服、粗壮结实的男人胳臂里挣扎。一只手提箱躺在一边的地板上,好像打斗时被扔到那儿的,一张报纸在空中飘着。正当埃勒里到了正在咒骂的两个男人身边时,报纸落在了镶木地板上。

  在三个人的共同努力下才把他们的来访者制服。终于,他喘着粗气躺在了地板上,皮格特的胳膊还紧紧地扣在他胸前。

  老警官弯下腰,好奇地盯着那个男人充血的、愤怒的面貌温和地说“你是谁,先生?”

第九章 神秘的迈克尔斯先生出现了

  闯入者笨拙地站了起来。他是一个高大笨重的男人,相貌严肃,黑色眼睛。他的长相和举止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果说他确实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他的长相和举止太平凡,看上去好像无论他是谁,干的什么工作,他都故意努力地把他的个性特征抹去了。

  “这里这么多人是什么意思?”他声音低沉地问道,但就连他的声音也是平淡而毫无特色。

  奎因转向皮格特“怎么回事?”他问道,装出严肃的口吻。

  “我站在门后面,警官,”皮格特气喘吁吁地说,“这只野猫走进来,我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他就像只老虎一样扑向我,真的。他用力推我的脸——横冲直撞,警官……还想从这个门出去。”

  奎因像个法官似地点点头。

  新来者温和地说“撒谎,先生。他朝我扑来,我还击。”

  “行了,行了!”奎因低声说,“这样绝对不行……”

  门突然开了,约翰逊侦探站在门边。他把老警官拉到一边“维利派我到这儿来是怕万一你们需要我,警官……我上楼的时候看见了那个家伙。我说不准,但也许他在四处窥探,所以我跟着上来了。”

  奎因用力点点头“很高兴你来了——我能用到你,”他轻声说,给其他人做个手势,领着众人进了起居室。

  “好了,伙计,”他对着大个子闯入者简短地说道,“表演结束。你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叫查尔斯·迈克尔斯——先生。我是蒙特·费尔德先生的仆人。”老警官眯起眼睛。这个男人的所有举止不知不觉间改变了。他的脸上同从前一样,面无表情,他的态度似乎一点也没有改变,老人却感觉到了一种变化。他迅速扫了一眼埃勒里,在他儿子眼里看到了对他的想法的肯定。

  “是吗?”老警官从容问道,“仆人,是吗?你早晨这个时间拎着旅行包要去哪里?”他的手猛地指指箱子,一个廉价的黑包,皮格特从门厅里捡起来放进起居室里的。埃勒里突然朝着门厅方向走去。他弯腰拾起什么东西。

  “先生?”迈克尔斯似乎被这个问题问得有点紧张,“是我的,先生,”他说道,“我今天早上正要去度假。我和费尔德先生安排好我走之前来这里拿我的薪水支票。”

  老人的双眼闪烁,他懂了!迈克尔斯的表情和姿态没有改变,但他的声音和发音明显地不同了。

  “这么说你们安排好今天早晨你到费尔德先生这里拿你的支票,”老警官低声说,“这就太离奇了,得考虑考虑这件事。”

  迈克尔斯的脸上掠过转瞬即逝的诧异“为什么——为什么,费尔德先生在哪里?”他问道。

  “在冰冷冰冷的地下,”埃勒里咧嘴笑道,他人仍在门厅里。他回到起居室里,手里挥舞着迈克尔斯和皮格特打架时掉下的报纸,“老伙计,真的,这句话有点太笨,知道吗?我捡起这张报纸看见的第一件事就是黑色的大标题,描述了费尔德先生出的小小意外。占去了整个头版。那么——呃,你没看这篇文章?”

  迈克尔斯冷冷地瞪着埃勒里和那张报纸,当他咕咕哝哝说话时低下了眼睛“我今天早上没有机会看这张报纸,先生。费尔德先生出了什么事?”

  老警官哼着鼻子说“费尔德被杀死了,迈克尔斯,你始终都知道这件事。”

  “但我不知道,我告诉你,先生。”仆人恭敬地反驳道。

  “不要撒谎!”奎因厉声说,“告诉我们你为什么来这里,否则你有足够的机会到法庭上说吧!”

  迈克尔斯耐心地看着老人“我说的是实话,先生,”他说,“费尔德先生昨天告诉我今天早晨来这里拿我的支票。我就知道这些。”

  “你和他在这里见面?”

  “是的,先生。”

  “那么你为什么忘了摁门铃?用钥匙开门时没想到这里有什么人吧,伙计?”奎因说道。

  “门铃?”仆人睁大了眼睛,“我从来都用钥匙开门,先生。只要我有办法,我绝对不打扰费尔德先生。”

  “为什么费尔德先生昨天没给你支票?”老警官大声喊道。

  “他手头没带支票本,我猜,先生。”

  奎因的嘴唇上翘“你的想像力太不丰富了,迈克尔斯。你昨天一次看见他是什么时候?”

  “大概七点钟,先生,”迈克尔斯立刻回答,“我不住在这个公寓里,太小,并且费尔德先生喜欢——喜欢留点隐私。我通常一大早来给他做早饭、放好洗澡水、准备好衣服,然后等他去了办公室后我打扫卫生,一直到吃晚饭,一天里剩下的时间都是我自己的。我大约五点回来准备晚饭,除非白天听费尔德先生说他要出去吃饭。给他准备好晚饭和晚上穿的衣服后我回去睡觉……昨天我准备好他的东西后他跟我说了支票的事。”

  “一个令人疲倦的旅行计划没有了,”埃勒里低声说道,“你昨天晚上都准备了哪些东西呢,迈克尔斯?”

  那男人恭敬地注视着埃勒里“有他的内衣,先生,他的袜子、晚礼鞋、挺括的衬衣、领扣、领子、白色领结、全套礼服、斗篷、帽子——”

  “啊,对了——他的帽子,”奎因打断他的话,“是哪种帽子,迈克尔斯?”

  “他平常戴的大礼帽,先生,”迈克尔斯答道,“他只有一项,也是非常贵的一顶,”他又热情地说道,“我猜是布朗·布鲁斯牌的。”

  奎因慢吞吞地敲打着他那把椅子的扶手“告诉我,迈克尔斯,”他说道,“你昨晚离开这里之后干了什么——就是说,七点之后?”

  “我回家了,先生。我得收拾提包,并且我非常累。我扒了几口饭就睡了——我爬上床——一定将近九点三十了,先生,”他天真地说道。

  “你住在哪里?”迈克尔斯说了个号码,在东一四六号街,布朗克斯区,“明白了……费尔德先生有没有常来这里的客人?”老警官接着说。

  迈克尔斯斯文地皱皱眉头“这点我很难说,先生,费尔德先生不是你们称作友好的人。因为我晚上不在这里,所以不知道我走以后谁来。可是——”

  “什么?”

  “有个女士,先生……”迈克尔斯一本正经地迟疑了一下,“在这种情况下我不想提她的名字——”

  “她叫什么?”奎因说道。

  “先生,这样做不对——罗素。安吉拉·罗素夫人,这是她的名字。”迈克尔斯答道。

  “费尔德先生认识这位罗素夫人多久了?”

  “七个月,先生。我认为他是在格林威治村的某个舞会上认识她的。”

  “明白了。他们订婚了,也许吧?”

  迈克尔斯显得有些尴尬“你可以这么说,先生,虽然不是太正式……”

  沉默——“你在蒙特·费尔德家干多长时间了,迈克尔斯?”老警官又问道。

  “到下个月就三年了。”

  奎因转而问一些新的问题。他问迈克尔斯有关费尔德对于上戏院的着迷程度,他身体的近况,他喝酒的习惯。在这些特殊问题上,迈克尔斯的回答与罗素夫人的回答相吻合。没有问出什么新的内容来。

  “几分钟前你说你为费尔德干了三年了,”奎因接着问道,脊背靠到椅背上,“你是怎么得到这份工作的?”

  迈克尔斯没有马上回答“我是在报上的广告栏里找到的,先生。”

  “不错……如果你在费尔德家干了三年了,迈克尔斯,你应该认识本杰明·摩根。”

  迈克尔斯的嘴唇露出了恰当的笑容“我认识本杰明·摩根先生。他是个非常好的绅士,先生。他是费尔德先生的合伙人,你知道,做他们的法律生意。两年前他们散伙了,我后来没怎么见过摩根先生。”

  “他们分手前你常见到他吗?”

  “没有,先生,”这个粗壮的仆人答道,口气里透出遗憾,“费尔德先生不是摩根先生——呃——那种人,他们的社交方式不一样。噢,我记得在这间公寓里见过摩根先生三四次,也只有是在最紧急的情况下。即使这样我也说不出多少来,因为我不是整晚上呆在那里……据我所知,在他们把公司分开之后,他没来过这里。”

  奎因在谈话中第一次露出笑容“谢谢你的坦率,迈克尔斯……我快成为一个爱打听别人隐私的老家伙了——你能想起他们分手的时候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噢,没有,先生!”迈克尔斯抗议道,“我从没听见吵架或那一类的事情。事实上,在他们分手后费尔德先生立刻告诉我他和摩根先生还会是朋友——非常友好的朋友,他说。”

  有人在迈克尔斯胳臂上碰了一下,他带着毫无表情的彬彬有礼的神色转过脸去。他发现自己和埃勒里脸对着脸“什么事,先生?”他恭敬地问道。

  “迈克尔斯,亲爱的伙计,”埃勒里严肃地说道,“我讨厌翻人的旧账,你为什么不告诉警官你蹲监狱的那一次?”

  就像踩到一根裸露的电线上一样,迈克尔斯的身体僵住了,一动不动。他脸上的血色退去了。他张着嘴,自信消失了,瞪着埃勒里笑眯眯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仆人喘着气,口气没有那么温和,那么完美。奎因赞许地夸奖了他儿子。皮格特和约翰逊走近浑身颤抖的那个男人。

  埃勒里点燃一支香烟“我根本不知道,”他高兴地说,“直到你告诉我,我才知道。你应该好好学习神的话语,迈克尔斯。”

  迈克尔斯的脸色如同死灰。他转过身,颤抖着,对着奎因“你——你没向我说那件事,先生,”他无力地说道,他的语气又变的紧张、单调,“再说,一个人不喜欢把那种事情告诉警察……”

  “你在哪里服的刑,迈克尔斯?”老警官用一种和蔼的声音问道。

  “艾尔米拉教养所,先生,”迈克尔斯咕味道,“我是初犯——我不想干,太饿,偷了些钱……我的刑期不长,先生。”

  奎因站起身“迈克尔斯,你明白你目前还不是个完全的自由人。你可以回家去,可以另找份工作,先不要离开你现在住的地方,随时准备有人打电话给你……等一下,先别走。”他跨过那只黑箱子,把它打开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衣物——一件黑外套,衬衣,领结,袜子——有的干净,有的脏——露了出来。奎因很快地翻了翻包,又合上递给了迈克尔斯,他正带着痛苦忍耐的表情站在一边。

  “我看你带的东西真不少,迈克尔斯,”奎因说道,笑了笑,“太糟了,你不能去度假了。好了!这就是生活!”

  迈克尔斯低低地说了声再见,拎起包走了。过了会儿皮格特走出了公寓。

  埃勒里扬起头开心地笑了“多懂礼貌的乞丐!伶牙俐齿。父亲……他来这里干什么,你看呢?”

  “是拿什么东西,”老警官沉思地说道,“这就意味着这里有件重要的东西,我们显然忽略了……”他沉思起来。电话铃响了。

  “警官吗?”维利警官的声音在话筒里嗡嗡地响着,“我给总部打电话你不在,所以我猜你还在费尔德家里……我有些从布朗·布鲁斯那儿得到的有趣的消息给你。你还希望我去费尔德那里吗?”

  “不,”奎因答道,“这里结束了。我去费尔德在钱伯斯大街的房子看看,然后马上回办公室。如果临时有什么重要的事,去那儿找我。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第五大道——我刚从布朗店出来。”

  “那好,回总部去等我。还有,托马斯——马上派一名穿警服的警察上这儿来。”奎因挂上电话转身冲着约翰逊,“你在这里呆着等警察来——不会太久,”他咕哝道,“让他在公寓里面监视、安排换班的人,然后回总局报到……走吧,埃勒里,今天会很忙!”

  埃勒里的抗议是徒劳的,他父亲手忙脚乱地把他从楼里面推出去到了大街上,一辆出租车排气管的轰轰声有效地淹没了他的声音。

第十章 费尔德先生的大礼帽

  早晨十点整,奎因警官和他儿子打开了结了霜的玻璃门,上面写着

  蒙特·费尔德

  律师

  他们走进了一间巨大的会客室。它的装饰风格也许可以从费尔德这样一个男人对于衣服的兴趣上找到。里面没有人在。老警官奎因困惑地看了看,推开门,埃勒里跟在后边,进了主办公室。这是间摆满桌子的长办公室,除了几排放满了冗长的法律大本书的书架之外,与报上的“城市之屋”很相似。

  办公室处于剧烈变动的状态。速记员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兴奋地喋喋不休;几名男办事员在一个角落里窃窃私语;房间中间站着赫塞侦探,正认真地跟一个鬓角灰白、表情阴沉的瘦子说话。显然律师之死在他办公的地方引起了某种骚动。

  奎因父子一进去,办公室的职员们诧异地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一个个伏到桌子上,出现了令人尴尬的冷场。赫塞快步迎上前,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疲惫不堪。

  “早上好,赫塞,”老警官简单地说道,“费尔德的私人办公室在哪里?”

  侦探领他们穿过这个房间到了另一扇门前,门心板上用大大的字母写着“私人”。

  三个男人走进一间小办公室,极为舒适。

  “这家伙很有情调,对吗?”埃勒里格格笑道,坐进了一张红色皮扶手椅里。

  “说说情况,赫塞。”老警官说道,也像埃勒里那样坐在扶手椅里。

  赫塞开始快快地讲“昨晚到了这里发现门锁着,里面没有一丝光的迹像。我贴得很近听了听,什么也听不见,所以我理所地认为里面没有一个人,就在走廊里蹲了一晚上。今天早上大约九点差一刻,办公室经理像一阵风似地走了进来,我揪住了他的领子。他就是你们进来的时候我正和他说话的那高个家伙,名字叫莱文——奥斯卡·莱文。”

  “办公室经理,是吗?”老人说道,吸了一口气。

  “是的,长官。他要么装哑巴要么知道怎么闭上嘴巴,”赫塞接着说,“,他已经看过了晨报,对于费尔德的被害感到不安。我看得出来他也不太喜欢我问的问题……我什么也没有问出来,一件也没有。他说晚上有事直接回家了……好像费尔德大概四点钟离开的,再没有回来……他看了报纸才知道关于谋杀这件事。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等你们来。”

  “把莱文给我叫来。”

  赫塞回来了,后面跟着瘦瘦的办公室经理。奥斯卡·莱文外表不太讨人喜欢。他长着躲躲闪闪的黑眼睛,异常地瘦。他的鹰钩鼻子和瘦瘦体态有一种掠夺性。老警官冷冷地打量着他。

  “这么说你是办公室经理,”他说道,“那么,这件事你怎么看,莱文?”

  “可怕——真是可怕,”莱文呻吟着说,“我想像不出来怎么发生的,为什么。我的天,昨天下午四点钟我还和他说话呢!”他看来真地悲伤。

  “你和费尔德先生说话的时候他显得奇怪或者不安吗?”

  “一点也不,先生,”莱文紧张不安地回答,“事实上,他精神特别好,说了个有关巨人的笑话,说他昨晚要去看一场特别好的演出——‘火炮游戏’。我看了报纸才知道他在那里被杀了!”

  “噢,他给你讲了戏剧的事,是吗?”老警官问道,“他有没有偶然说过他和谁一起去?”

  “没有,先生。”莱文挪了挪脚。

  “明白了。”奎因停了一下,“莱文,作为经理,你和费尔德的关系比其他任何雇员都亲密,你个人对于他知道些什么?”

  “什么也不知道,先生,什么也不知道,”莱文急忙说道,“费尔德先生不是一个雇员能亲近的人。他偶然说点自己的事情,但总是普通的事情,开开玩笑。对我们这些外人来说他永远是个体贴、大方的雇主——就这些。”

  “他做的到底是什么生意,莱文?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生意?”莱文显得有些吃惊,“它跟我在法律界遇见的任何行业一样好。我只替费尔德先生干了两年左右,他有些地位高且很有能力的当事人,警官。我可以给你列张名单……”

  “好吧,寄给我,”奎因说道,“这么说他有一个蒸蒸日上、受人尊敬的职业,是吗?据你所知有没有私人的来访者——尤其最近?”

  “没有。除了他的当事人我不记得曾经见过什么人来这里。,他也许和他们中的几个人有社交往来。噢,对了!他的男仆有时候来这里——高个、结实的家伙,名字叫迈克尔斯。”

  “迈克尔斯?我得记住这个名字,”老警官若有所思地说道。他抬起头看看莱文,“好吧,莱文,就到这儿吧。你可以让员工下班了。你先不要走,我想辛普森的人马上就到,他肯定会需要你的帮助。”莱文严肃地点点头出去了。

  门一关上奎因就站了起来“费尔德的私人洗手间在什么地方,赫塞?”他问道。赫塞侦探指了指房间里最里面的一个角落。

  奎因打开了洗手间,埃勒里紧紧跟在身后。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小型的、在墙的一角隔出来的立方形空间,里面有洗脸池、一个药箱和一个小衣橱。奎因先查看了药箱,里面有一瓶碘酊,一瓶过氧化物,一管剃须膏,还有其他剃须用具。

  “没什么东西,”埃勒里说道,“衣橱呢?”老人好奇地拉开衣橱的门。那里面挂了一套上街穿的衣服,半打领带和一项浅顶软呢帽。老警官把这顶帽子拿到了办公室查看。他把帽子递给埃勒里,埃勒里马上厌恶地把帽子挂回衣橱的帽钉上。

  “那些该死的帽子!”老警官发火了。有人敲门,赫塞领进一位温和的年轻人。

  “奎因警官吗?”新来的人彬彬有礼地问道。

  “是的,”老警官急躁地回答,“如果你是

  年轻人笑了笑“抱歉,警官,可我不是

  “这只是一种观点,”奎因咕哝道,“他确实惹了一大堆的麻烦。辛普森有什么指示?”

  “我对费尔德的职业还不太熟悉,这很自然,我只是临时代替蒂姆·克洛宁,他今天早上被别的事情缠住了。我先开始干,等蒂姆腾出手,他大概下午能来。克洛宁,你知道,是几年前调查费尔德的那个人。他很渴望处理这些档案。”

  “确实如此。根据辛普森介绍的克洛宁的情况——如果这些记录和档案有什么问题,克洛宁一定能把它找出来——赫塞,把斯托埃特斯先生带到外面去,把他介绍给莱文——他是办公室经理,斯托埃特斯。盯着他——他像只狡猾的狐狸。斯托埃特斯——你在这些记录中,不是找合法的生意和当事人,而是找内部不正当的地方……回头见。”

  斯托埃特斯冲着奎因欢快地笑笑,然后跟着赫塞出去了。埃勒里和他的父亲面对着面。

  “你手里拿着什么?”他父亲严厉地问道。

  “一本‘笔迹告诉你什么’的书,从书架上拿的,”埃勒里懒懒地答道,“怎么了?”

  “我们来考虑考虑,埃勒里,”老警官慢慢地说道,“笔迹这东西靠不住。”他绝望地摇摇头站起来,“来吧,儿子——这里没有什么可指责的。”

  他们走进主办公室。这个办公室里现在除了赫塞、莱文和斯托埃特斯外已没有别人。奎因向赫塞侦探示意了一下“回家吧,赫塞,”他和蔼地说,“不能让你得上流行性感冒。”赫塞咧嘴笑笑冲出门去。

  几分钟后奎因警官坐在了他位于中心大街的个人办公室里。埃勒里把它叫做“星级房间”,舒适、像家一样。埃勒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开始精读那本他从费尔德的办公室和公寓偷来的关于笔迹的书。老警官摁了下门铃,托马斯·维利稳健的身躯在门口出现了。

  “早,托马斯,”奎因说道,“你从布朗·布鲁斯商店给我找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没有?”

  “我不知道有多引人注目,警官,”维利冷静地说,坐在靠墙一排的一张直背椅上,“但我认为听起来很可靠。你昨晚告诉我去查查费尔德的帽子。我桌子上有一项跟他那顶完全一样的帽子,想看吗?”

  “别说傻话,托马斯,”奎因说道,“快去拿!”维利走了,又很快抱着一个帽盒回来了。他撕掉包装,露出了一顶出众的大礼帽,它的质量那么好,以至于奎因眨眨眼睛。他好奇地拿起这顶帽子,里面标着尺寸二又八分之五。

  “我跟布朗店的店员、老计时员谈了。他伺候费尔德多年了,”维利继续说道,“似乎费尔德的每件衣服都是在那儿买的——很长时间了。恰巧他就喜欢一个店员。这个老贪婪鬼自然地知道了不少费尔德的爱好和买了什么东西。

  “他说,一般说来,费尔德对衣服很挑剔。他的衣服总是在布朗店的专门裁缝部订做。他喜欢花里胡哨的衣服和式样。近来又喜欢上了内衣和领带……”

  “他对帽子的兴趣呢?”埃勒里插嘴道,眼睛没离开他正看的书。

  “我正要说帽子,先生,”维利接着说道,“这个店伙计特别注重帽子的买卖。举个例子当我问他大礼帽的时候,他说”费尔德先生几乎对帽子着迷。为什么,过去的六个月里他买了不下三顶帽子!‘我紧跟着问,——让他查查售货记录。确实如此,去年半年里费尔德买了三顶礼帽!“

  埃勒里和他父亲发现他们正互相瞪着对方,正要问同样的问题。

  “三顶——”老警官说道。

  “那么……这可不是正常情况吧?”埃勒里慢慢地问道,伸手去拿夹鼻眼镜。

  “其他两顶帽子到底在哪里?”奎因用疑惑不解的口气接着问道。

  埃勒里一语不发。

  奎因不耐烦地转向维利“你还发现什么了,托马斯?”

  “除了这一点,没什么有价值的,”维利答道,“说到衣服,那个费尔德完全到了发狂的地步,以至于去年他买了十五套衣服,不下一打的帽子,包括大礼帽!”

  “帽子,帽子,帽子!”老警官呻吟道,“这家伙一定是个疯子。听着——你是否发现费尔德在布朗店曾经买过手杖?”

  维利脸上划过惊恐的表情“怎么了——警官,”他懊悔地说,“我看我忽略了这件事。我甚至都没想过要问,你昨晚上没告诉我——”

  “我们当中没有一个是完美的,”奎因咆哮道,“给我打电话叫那个店伙计,托马斯。”

  维利拿起桌上的一部电话,过了会儿把电话递给他的上司。

  “我是奎因警官,”老人很快地说道,“我了解到你服侍蒙特·费尔德许多年了……那么,我想查一个小细节。费尔德从你们那里买过手杖一类的吗?……什么?噢,明白了……是的。还有件事。他对他衣服的制作有没有特殊的要求——多加口袋,或者这类东西?……你认为没有。好吧……什么?噢,懂了。非常感谢。”

  他挂上话筒转过身“我们不幸失去的朋友,”他厌恶地说道,“看来对于手杖极其厌恶,正如他对帽子非常喜欢一样。这个店伙计说他试过许多次想让费尔德对手杖感兴趣,费尔德每次都拒绝买。他说他不喜欢手杖。店伙计证实了他的特别。口袋的印像——没有。这样一来我们又陷入了死胡同。”

  “恰恰相反,”埃勒里冷冷地说,“不是那种情况,这就完全证明了昨晚上凶手拿去的惟一一件证物是帽子。在我看来事情简单了。”

  “我一定具有白痴的智力,”他父亲咕哝道,“我一点也不明白。”

  “随便说一句,警官,”维利插了一句,愁眉苦脸地,“杰米报告了费尔德的瓶子上的指纹。有几个,没有问题,他说,指纹都是费尔德的。杰米从停尸房印了个指纹,是为了核对。”

  “那么,”老警官说,“也许瓶子与犯罪毫无关系。无论如何我们得等普鲁提对瓶子里面东西的化验报告。”

  “还有一件事,警官,”维利又说道,“那些垃圾——戏院里扫出来的垃圾——你让潘泽今天早上给你送来,几分钟前送到了。想看看吗?”

  “,托马斯,”奎因说道,“你出去的时候给我把你昨晚上列的没有票根的人名单拿来。座位号加到每个名字上了吧?”

  维利点点头出去了。当警官拎着一个笨重的包和一份打印的名单回来时,奎因正愁眉不展地看着他儿子的头顶。他们把包里面的东西小心地摊到桌子上。收集来的东西多半是皱皱巴巴的,几张纸片,主要是糖果盒上撕下来的;许多票报——福林特和他的搜查人员没有发现的票根;两只不同花样的女人手套;一个棕色小扣子,可能是一件男人大衣上掉下来的;一只自来水笔笔帽;一条女人的手帕和其他一些在戏院丢掉或扔掉的东西。

  “看起来这里面没有什么东西,”老警官评论道,“至少我们下面可以核对票根了。”

  维利把丢掉的票根堆成一小堆然后开始给奎因读他们的号码和字母,奎因对着维利给他拿来的名单核对。票根不太多,核对工作一会儿就干完了。

  “就这些吗,托马斯?”老警官抬头问道。

  “就那些,头儿。”

  “根据这张名单大约还有五十个人没有查清楚——福林特在哪里?”

  “他在楼里的什么地方,警官。”

  奎因拿起电话,快速下令。福林特几乎马上出现了。

  “你昨晚发现了什么?”奎因突然问道。

  “警官,”福林特局促不安地答道,“我们几乎把那个地方干洗了一遍。我们找到了不少东西,大多数都是节目单之类的东西,那些东西我们留给清洁女工了,她们和我们一起干活。但我们确实捡了一大堆票根,尤其在过道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捆橡皮筋扎得整整齐齐的门票。维利接过来继续着念号码和字母的程序。他读完的时候奎因把那张打印的名单拍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没什么收获?”埃勒里低声说道,从书上抬起头。

  “见鬼!没有票根的每一个人都查过了!”老警官咆哮道,“没有漏下一张票根、一个人名……我能做的一件事。”

  他在票根堆里翻寻着,对照着名单,他找到了属于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的票根。他从口袋里摸出他星期一晚上收集的四张票根,然后把售票员的票根与费尔德座位的票根仔细检查。撕的边对不上。

  “我们感到安慰的是,”老警官接着说,把五张票根塞进背心口袋里,“还没有找到费尔德座位左右和前后六张票的一点踪迹!”

  “我认为你找不到,”埃勒里说道。他把书放下,带着少有的严肃看着他父亲,“你就没有停下来考虑考虑,爸爸。我们知道费尔德昨晚为什么去戏院吗?”

  奎因皱着眉头“那个特殊的问题也始终困扰着我。据罗素夫人和迈克尔斯讲,费尔德不喜欢看戏——”

  “你永远无法预料一个男人会做出什么样古怪的行为,”埃勒里果断地说,“许多事情会使一个不爱上剧院的男人突然决定喜欢上那种娱乐活动。事实是——他去了戏院。但我想知道的是他为什么去。”

  老人沉重地摇摇头“是生意上的约会?记得罗素夫人说的话——费尔德答应十点钟回去。”

  “我赞同生意上的约会这个主意,”埃勒里称赞道,“想想有多少种可能性——罗素夫人也许在说谎,费尔德没有说那种话,或者即使他说了,他并没有打算十点钟跟她约会。”

  “我完全承认,埃勒里,”老警官说道,“无论是什么可能性,他昨晚去罗马戏院不是去看戏,他去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做生意。”

  “我个人认为这个看法是正确的,”埃勒里微笑着答道,“在判断可能性的时候细心总不会错。如果他是去做生意,去见某个人,那个人是凶手吗?”

  “你问的问题太多了,埃勒里,”老警官说,“托马斯,让我们来看看包里的其他东西。”

  维利小心翼翼地把杂七杂八的东西一件件递给老警官。手套、自来水笔帽、纽扣和手帕,奎因很快地检查一下就扔到一边。除了小包装糖纸片和皱巴巴的节目单,好像没有其他东西了。突然,在他检查当中,他开心地喊道“看看我找到了什么,小子们!”

  三个人倾斜身子越过他的肩膀看去。奎因手中拿着一张节目单,皱折被整平了。节目单显然是曾被人揉过扔掉了。在里面一页上,在一篇有关男性服装的普通文章的边上,有几个不同的符号,有的组成字母,有的组成数字,还有一些组成神秘的图案,好像一个人在无所事事的时刻信手涂鸦。

  “警官,看起来你似乎找到了费尔德自己的节目单!”福林特高兴地喊道。

  “是的,先生,肯定是,”奎因严厉地说道,“福林特,检查一下我们昨晚在死者衣服里找到的单据,给我拿一封有他的签名的信。”福林特匆匆出去了。

  埃勒里正在专心致志地研究那些潦草模糊的笔迹。在纸的最上面的空栏处显示着(如图)

  福林特拿着一封信回来了。老警官对比了签名——显然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我们让杰米在实验室验证一下,”老人咕哝道,“这个非常可靠,是费尔德的节目单,这点毫无疑问……你怎么看,托马斯?”

  维利咬着牙说“我不知道别的数字指的什么,那个‘50,000’的意思肯定是指美元,局长。”

  “这个老家伙一定是在估算他的银行存款,”奎因说道,“他很喜欢看他自己的名字,是吧?”

  “这对于费尔德不太公平,”埃勒里抗议道,“一个人坐着无所事事的时候,等待什么事情发生——就像他在戏院里等着演出开始的时候——他最自然的行动是在手头的东西上涂写他名字的开头字母或他的名字。在戏院里最靠近手边的物体就是节目单——书写自己的名字在心理学上是个基本原则,所以也许费尔德并不像这张报纸上所表明的那么自高自大。”

  “这点并不重要。”老警官说道,皱着眉头研究着那些潦草的笔迹。

  “也许吧,”埃勒里答道,“回过头看看一件更为迫切的东西——我不同意你所说的‘50,000’可能是指费尔德的银行存款。当一个人匆匆写下他银行结余时,他不会用整十整十的数字表示。”

  “我们很容易就能证明或者推翻这个结论,”老警官反击道,抓起了电话。他让警方接线员给他接费尔德办公室的电话。他和奥斯卡·莱文谈了一会儿之后,带着垂头丧气的神色转身看着埃勒里。

  “你是对的,埃勒里,”他说道,“费尔德有一笔非常小的个人存款,他所有的存款结余不到六千美元,尽管他经常存上个一万、一万五千美元。莱文自己也很吃惊。他不知道,他说直到我要他查查这件事,他不知道费尔德的个人财政情况……我打赌费尔德的钱都拿去炒股票或者赌赛马了!”

  “这消息我不是非常吃惊,”埃勒里说道,“这就解释了节目单上‘50,000’的可能原因。那个数字不仅仅表示美元,但更多的是——他表示一种生意买卖,赌注是五万!应该是笔不错的买卖,如果费尔德能活着做完这笔买卖。”

  “其他两个数字呢?”奎因问道。

  “我要仔细考虑一下它们,”埃勒里答道,慢吞吞地坐回到椅子上,“我很想知道什么生意买卖牵扯到这么大的财政问题,”他又说道,心不在焉地擦着他的夹鼻眼镜。

  “不管是什么生意买卖,”老警官故作庄重地说道,“你该肯定,我的儿子,它都是邪恶的。”

  “邪恶的生意?”埃勒里用严肃的口吻问道。

  “金钱是一切罪恶的根源。”老警官笑着反驳道。

  埃勒里的语气没有改变“不仅是根源,爸爸,还是果实。”

  “又是引用谁的话?”老人嘲笑道。

  “费尔丁。”埃勒里沉着地说道。

二罗马帽子之谜解释

帽线是指罗马柱帽的线条,罗马柱是一个很大的柱子,多用于别墅

三罗马帽子之谜 豆瓣

在座无虚席的罗马剧院中,上演着热闹的戏剧《枪战》。酗酒成性的蒙特•菲尔德律师身穿礼服,应某人之邀来到剧院,却在第二幕落幕前死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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